《太一生水》之“太一”别解

作者:晏昌贵  發布時間:2005-11-14 00:00:00

（首发）　　

　　郭店楚简《太一生水》云：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1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四时2复[相]辅也，是以成沧热。沧热复相辅也，是以成湿燥。湿燥复相辅也，成岁3而止。故岁者，湿燥之所生也。湿燥者，沧热之所生也。沧热者，〈四时之所生也〉。四时4者，阴阳之所生〈也〉。阴阳者，神明之所生也。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天地5者，太一之所生也。是故太一藏于水，行于时。周而又[始，以己为]6万物母；一缺一盈，以己纪为万物经。此天之所不能杀，地之所7不能埋，阴阳之所不能成。君子知此之谓……8

　　按《太一生水》有几个特征：第一，简文由“太一”开始，“太一”可以看作是世界的本始和最初的力量，它超越天、地、阴、阳而存在[1] 。第二，太一与水联系密切，生成过程两两相藕。第三，简文以“岁”作结，讨论的重点是岁的形成，而不是太一。
　　 《太一生水》发表后，研究者甚众，各个可能的方面都涉及到了，几无剩义可言[2] 。笔者在研读过程中发现，《太一生水》“两两相藕”的宇宙生成模式，也见于世界其他古代民族。
　　在古代两河流域的神话中，迄今依然保存完好的一组泥版文书，共七块，即著名的《七表诗》，它描述混沌初开时的情形时说：当天地尚未造，万物尚未生时，有一对神明父母，阿伯苏（Apsu）和蒂玛特（Tiamat），阿伯苏乃甘水神而蒂玛特则为咸水神。另有猛摩（Mummu），则系甘、咸二水所蒸发之雾气。这三种形式的水混合一处成为一无边无际之深渊，万物之资料均蕴藏其中。阿伯苏与蒂玛特生了一双儿女曰蓝摩（Lahmu）和蓝哈摩（Lahmu），长大后为夫妇，又诞生一对儿女曰恩侠（Anshar）和吉侠（Kishar），长大后成夫妇，他们生子曰阿努（Anu），是为天帝。阿努又生哀亚（Ea），这是一位聪慧非常之神，又为巫术之神，又为两河流域的主神。[3]
　　把《太一生水》与两河流域的《七表诗》相比照，很容易看出，“太一”就是由水所蒸发的水雾气，也就是“气”。“太一生水”是说水由水蒸气生成，“太一藏于水”是讲水蒸气藏于水中。古人看似深奥的“宇宙生成”论，实际上就建立在如此简单明白的经验观察基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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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ichael J. Puett, To Become a God: cosmology, sacrifice, and self-divinization in early China. 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 Monographs Series 57,2002, pp160-164.
[2] 《简帛研究2001》134-135页举其目。《出土文献研究》第6辑收2000-2003年简帛研究目录亦收。
[3] 苏雪林《屈赋论丛》150-167页，国立编译馆中华丛书编审委员会，民国69年。苏氏并谓屈原《九歌》中的“泰（太）一”源出西亚，“乃是主水者，为水主。”见氏著《屈原与九歌》189页，文津出版社，1992年。[苏]谢·亚·托卡列夫著、魏庆征译：《世界各民族历史上的宗教》译文作：“当上界的天宇尚无以相称/当下界的大地尚无以相称/惟有亘古有之的阿普苏，即是他们的父亲/穆穆与提亚玛特，提亚玛特又是从神所从出者/他们之水浑然一体/没有原野，不见沼泽/众神尚无一出世/霎那间，有神现于苍穹/拉赫穆与拉哈穆悠然而生……”（359页）又见魏庆征编《古代两河流域与西亚神话》，北岳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43-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