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简《鲁邦大旱》“重命”解

作者:秦桦林  發布時間:2006-01-09 00:00:00

（首发）

　　楚簡《魯邦大旱》第三簡：
　　子贑曰：“否（也）。吾子女（若）（重）命其歟？女（若）夫政（正）刑與德，以事上天，此是哉！女（若）夫毋愛圭璧
　　對其中的“重命”一語，眾家意見不一。
　　顏世鉉先生認為：
　　“命”，讀作本字，指生命；“重命”，是重視百姓生命。[1]
　　廖明春先生認為：
　　“重命”是看重禳除旱災的祭祀。[2]
　　李學勤先生認為當讀為“踵”：
　　踵，《說文》：“往來貌。”命，《爾雅·釋詁》：“告也。”與，《莊子·大宗師》釋文：“猶親也。”“踵命其與”，意為往來告其親友。[3]
　　劉信芳先生也認為當讀為“踵命”：
　　“踵”是追尋的意思，《說文》：“踵，追也。”……《後漢書·馬融傳》“踵介旅”，注：“踵，猶尋也。”“命”是人對事物的稱呼。簡文“踵命”的意思是追尋“山川”之所以稱名。……簡文“踵名”猶如“正名”、“循名”，是一種依據事物的名與實來證明事理的方法。[4]
　　 
　　按：簡文，從辵、童聲，原考釋者馬承源先生隸定不誤。其聲旁“童”的字形可與楚簡《詩傳》第十簡的“童”字，《子羔》第二簡的“童”字相比勘。當為“”之異體。童、重形近音同，可以假借，如上博簡《性情論》第四簡“”，郭店簡《性自命出》第十簡寫作“”（此二字俱通“動”）。，據《說文》為“動”之古文。，亦見於郭店簡《老子》甲本第二十三簡：“而愈出。”今本正作“動”。童、重、動同屬定母東部，馬承源先生根據帛書《老子》中動、重通假之例，認為“命”當讀為“重命”，[5]^［P208］此極是。
　　“重命”猶言“明命”。重，尊也。（《呂氏春秋·節喪》：“孝子之重其親也。”高誘注：“重，尊也。”）明，亦尊也。（《禮記·大傳》：“庶子不祭，明其宗也。”鄭玄注：“明，猶尊也。”）“明命”一語見於《禮記·祭義》：“子曰：‘……因物之精，制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百眾以畏，萬民以服。’”鄭玄注：“明命，猶尊名也。尊極於鬼神，不可複加也。……鬼神，民所畏服。”
　　簡文“重命”正“尊名”之意，這可與《魯邦大旱》第二簡相參看：
　　孔子曰：“庶民知說之事鬼也。”
　　《周禮·春官·大祝》：“（大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一曰類，二曰造，三曰禬，四曰禜，五曰攻，六曰說。……辨六號：一曰神號，二曰鬼號，三曰示號，四曰牲號，五曰齍號，六曰幣號。”鄭玄注：“號謂尊其名，更爲美稱焉。”簡文“說”即“六祈”之一的“說”祭，[6]^［P206］而“重命”蓋指在祭祀活動中向鬼神敬致美“號”以示尊崇之意。“重命其”之“其”，根據第四簡的內容以及《禮記》“明命鬼神”的辭例，當代指“山川”。《左傳·昭公元年》：“山川之神，則水旱厲疫之災，於是乎禜之。” 杜預注：“有水旱之災，則禜祭山川之神。”《管子·牧民》：“順民之經，在明鬼神，祇山川。”“山川”與“鬼神”對舉，顏昌嶢注：“明，猶尊也。祇，敬也。” [7]^［P2］
　　簡文“吾子若重命其歟”，“吾子”指孔子[8]（筆者按：楚簡《中弓》第二十六簡：“‘……愚，恐貽吾子羞。願因吾子而辭。’孔子曰：‘雍，汝……’” 則弟子可稱孔子為“吾子”甚明。）；“若”，表示測度語氣[9]^［P273］。此句大意是：您似乎尊極於它們（山川之神）吧。

---

　　[1]顔世鉉.上博楚竹書散論（三）[DB/OL].簡帛研究網站http://www.jianbo.org，2003-01-19.
　　[2]廖明春.上博藏楚簡《魯邦大旱》校補[J].長春：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4，（1）.
　　[3]李學勤.上博楚簡《魯邦大旱》解義[J].濟南：孔子研究，2004，（1）.
　　[4]劉信芳.上博藏楚簡《魯邦大旱》“踵命”試解[J].濟南：孔子研究，2005，（5）.
　　[5]馬承源.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6]同[5].
　　[7]顏昌嶢.管子校釋[M]長沙：嶽麓書社，1996.
　　[8]劉樂賢.上博簡《魯邦大旱》簡論[J].北京：文物，2003，（5）.
　　[9]楊伯峻.古漢語虛詞[M].北京：中華書局，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