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簡中的“苦蕒”

作者:尹遜  發布時間:2006-11-09 00:00:00

（首发）

　　⑴甬車一乘，（絹）之，之純，之，之，（縢）組之。  包山楚簡 267 [1]
　　⑵……裏，無之純。  包山楚簡  263 [2]
　　⑶一（寢）莞，一（寢）（筵），屯芒之純。信陽楚簡2-023 [3]⑴的“”字，楚簡屢見，[4]一般認爲從“古”得聲。[5]⑶的“芒”，李家浩先生認爲是“帶有某种紋飾的絲織品名”。[6]劉國勝先生指出“”、“無”、“芒”皆當讀作“苦芒”，並認爲是某類織物或花紋的名稱。[7]李、劉兩位先生的意見是可取的。至於“”、“無”、“芒”（三者為同一詞的不同書寫形式，下文在論述時，皆以“”代之），古書裏是否有與之相對應的詞，則皆未作進一步説明。
　　近日讀《容齋隨筆》，其《續筆》卷十“苦蕒菜”條云：
　　“吳歸命侯天紀三年八月，有鬼目菜生工人黃耉家，有蕒菜生工人吳平家，高四尺，厚三分，如枇杷形，上廣尺八分，下莖廣五寸，兩邊生葉綠色。東觀按圖，名鬼目作芝草，蕒菜作平慮草。以耉為侍芝郎，平為平慮郎，皆銀印青綬。唐五行志，中宗景龍二年，岐州嵋縣民王上賓家有苦蕒菜，高三尺餘，上廣尺餘，厚二分。說者以為草妖。予按蕒菜即苦蕒，今俗呼為苦者是也。”[8]
　　洪邁這裏說“苦蕒”被稱為“苦”，大概是當時的方言俗語。“苦”，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同，中華書局本（2005年）作“苦篤”。古書裏竹字頭跟艸字頭時有混淆的情況，但這裏似當以作“苦”爲是，“”當是從艸馬聲的字，這在後世方言裏還能找到證據。黃侃先生《蘄春語》云：“《說文》艸部：，菜也，似蘇者；強魚切。《廣韻》：又音巨；上聲八語云：，苦；江東呼為苦。按今語亦曰。音近曲，音近馬。”[9]因此，“苦”的“”和作爲“篤”字異體的“”應是音義不同的兩個字。
　　上古的一些辭彙，很多留存在後世的方言中，章太炎先生的《新方言》、蔣禮鴻先生的《義府續貂》舉了不少這樣的例子，此不具引。因此，我們懷疑洪邁所說的“苦”和楚簡中的“”當是同一个詞。“”也就是文獻中常見的“苦蕒”。上文已經指出，楚簡中的“（苦）”當指一種絲織物。推想其得名的原由，大概和古書中提到的“春草”、“雞翹”是一樣的。《廣雅·釋詁》：“春草、雞翹，彩也。”《急就篇》“春草雞翹鳧翁濯”，顏師古注：“春草，象其初生纖麗之狀也。雞翹，雞尾之曲垂者，言織刺為春草雞翹之形。一曰，謂染彩而色似之。”據顏師古的注來看，“春草”“雞翹”用來指絲織物，可以有兩種解釋：一是就花紋言，一是就顔色言。在沒有很確切的證據之下，此兩種解釋哪一種更合適，暫且存疑不論。
　　 
　　(编者按：本文收稿日期为2006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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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简》釋文38頁，圖版一一五，文物出版社1991年。
[2]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简》釋文38頁，圖版一一三。
[3]郭若愚《战国楚简文字编》56页，上海书画出版社1994年。
[4]滕壬生《楚係簡帛文字編》839頁，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李守奎《楚文字編》667頁，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3年。
[5]何琳儀《戰國古文字典》477頁，中華書局1998年。
[6]《信陽楚簡“澮”字及從“”的字》，《著名中年語言學家自選集·李家浩卷》209頁。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
[7]《楚喪葬簡牘集釋》37、52頁，武漢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3年5月。
[8]洪邁《容齋隨筆》355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
[9]黃侃著、黃延祖重輯《黃侃國學文集》324頁，中華書局2006年。“”之“”，同書305頁“葉似蕒而短”即作“蕒”，查澤存堂本、宋巾箱本《廣韻》皆作“蕒”。因此，“”之“”大概是“蕒”的誤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