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楚簡校讀《墨子》一則

作者:侯乃峰  發布時間:2007-06-06 00:00:00

（安徽大學歷史系）

（首發）

　　《墨子·卷十三·魯問第四十九》有一段文字如下：
　　彭輕生子曰：“往者可知，來者不可知。”子墨子曰：“籍設而親在百里之外，則遇難焉，期以一日也，及之則生，不及則死。今有固車良馬於此，又有奴馬四隅之輪於此，使子擇焉，子將何乘？”對曰：“乘良馬固車，可以速至。”子墨子曰：“焉在矣來？”
　　孫詒讓《墨子閒詁》於“焉在矣來”下引盧文弨、蘇時學之説：
　　盧云：“似謂‘焉在不知來’，文誤。”蘇云：“‘知’與‘矣’相近而誤，而‘知’上更脫‘不’字也。”[1]
　　吳毓江《墨子校注》引吳汝綸之説：
　　吳云：“矣”者，“俟”之借字。[2]
　　從語法角度講，“矣”字所在的位置應當是一個動詞。盧、蘇改字以就文意，不可信。吳説有一定可能，然“俟”字《說文》訓“大也”，常訓“等待”，又與文意不諧。
　　我們認爲“矣”當讀爲“疑”。傳世文獻中“疑”字聲系與“矣”字聲系可通。如《楚辭·遠游》：“吾將往乎南疑”。《考異》：“疑，一作娭。”又《史記·五帝本紀》：“其德嶷嶷。”《索隠》：“《大戴禮》嶷作俟。”[3]楚簡文字中“矣”字作“”形，讀爲“疑”之字作“”形，從“（矣）”作。如《緇衣》簡4：“則君不其臣。”“”讀爲“疑”。又如楚竹書《周易》中《豫》卦九四“母（勿）（疑）”，“”卽“疑”字，從“矣”以爲聲。李守奎先生認爲“”與“矣”當是一字之分化；張富海先生認爲“矣”是“（疑所从）”的訛體；“矣”的聲母上古音歸匣母，“疑”的聲母是疑母，與匣母同屬牙喉音，關係比較密切；[4]兩位先生所説於楚簡皆有徵，實屬可信。
　　故事中彭輕生子提出未來“不可知”論。墨子便設定了一個情景，讓彭輕生子選擇。這一選擇說明憑藉已有的經驗，人是可以預知未來事情結果的，所以墨子反詰彭輕生子説“焉在矣（疑）來？”，意思是：假如未來發生那種事情，你就會憑藉你的已有經驗作出正確判斷（文中所説的選擇“良馬固車”），那麽未來之事將會産生何種結果早就已經知道了（文中所説的“速至”），你爲什麽還要懷疑未來“不可知”呢？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07年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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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孫詒讓：《墨子閒詁》，第478頁，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4月第1版。
[2]吳毓江：《墨子校注》，第740頁，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2月第2版。
[3]高亨、董治安：《古字通假會典》，第376、377頁，濟南：齊魯書社，1989年7月第1版。
[4]李守奎：《<說文>古文與楚文字互證三則》，《古文字研究》第二十四輯，第468頁，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7月第1版。李守奎先生《楚文字編》亦持類似之論，參《楚文字編》第326、625、847頁，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3年12月第1版。張富海：《説“矣”》，《古文字研究》第二十六輯，第502－504頁，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11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