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上博竹書《莊王既成》的“航”字
作者:劉洪濤  發布時間:2007-07-20 00:00:00

(北京大學中文系)

(首發)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著錄的《莊王既成》,[1]內容如下(釋文用寬式):[2]
  莊王既成無射,以問沈尹子莖,曰:“吾既果成無射,以供春秋之嘗,以□四鄰之?)。吾(?)後之人,幾可保之?”沈尹固辭,王固問之。沈尹子莖答曰:“四與五之間乎?”王曰:“如四與五之間,載之專車以上乎?抑四a1以逾乎?”沈尹子莖曰:“四a2以逾。”
釋文中用a表示的字原作:
  a1   a2
陳佩芬把a釋為“舿”,注釋中又引用了鄂君啟舟節銘文“屯三舟為一舿,五十舿歲一返”(《集成》12113)。我們推測,陳氏把a釋為“舿”,可能是看到了a與舟節銘文的“舿”文例相同、文義相近的原故。但舟節銘文“舿”字作下引之形:
  b 
上博竹書《三德》10號簡“毋斷陓(洿)”之“陓”作“”,[3]可證b確應釋為“舿”。但是a之右旁(以下稱c)與“舿”、“陓”所從的“夸”字形相差很遠,不大可能是一字的異體。何有祖也看到了這一點,他指出c與包山楚簡“蔡”字的右旁相近:
  e3   102號   206號   200號
何氏雖然看到了a與b的區別,但是他仍把a釋為“舿”,這是很遺憾的。a和b所記錄的是同一個詞,從有關文例上可以得到肯定,毋庸懷疑。但是這並不代表a和b就是同一個字(字形),c與b所從的“夸”可能僅僅是同音或音近的關係而已。
  我們認為,c應釋為“尨”,a應釋為“”。
  戰國文字“尨”作下引之形:
  d1  新蔡甲三204   新蔡乙四103
  d2  新蔡甲三342-2
  d3    上博三《周易》1號
  d4 《璽匯》0373  《璽匯》0407  《璽匯》1150
a2所從c之“犬”旁是戰國文字常見的寫法,與d3相近;所從“彡”旁的寫法,與d4相近;a1所從c的“犬”旁不很清楚,從殘留的墨蹟看,應與d1相近;所以c應釋為“尨”,a應釋為“”。“”的聲符“尨”上古音屬明母東部,“舿”的聲符“夸”屬溪母魚部,魚部是陽部的陰聲,東、陽二部通轉是古代楚方言的特徵,[4]二字的聲母也有關係,[5]所以這兩個字可以通用。董珊把“舿”讀為“航”,可從。“舿”可以假借為“航”,“”自然也可以假借為“航”。
  《莊王既成》的“”字就談到這裏。[6]下面再談一下戰國文字中“尨”與“蔡”相混的現象。戰國文字“蔡”作下引之形:
  e1  包山182   包山192
  e2  包山240
  e3  包山200   包山102   包山206
e1筆劃裂變演變為e2,與戰國文字“”裂變為“”同。e2所從的“人”字形筆劃演變為e3所從的“×”,與“”(郭店《緇衣》24號)演變為“”(郭店《六德》28號)同例。d1所從的“入”字形筆劃如果向左移動,演變為d2的寫法,就與e1的寫法很相似了。d2經過d3、d4演變為a2,就與e3的寫法無法分別了。這裏舉一個例子。上博竹書《彭祖》8號簡有一個字作下引之形:[7]
  f 
f同e2字形最為接近,故整理者釋為“䌨”。[8]但我們知道,戰國文字“蔡”與“尨”有相混的情況,f也有可能是由d2裂變而成的。網友“一上示三王”2007年7月18日在“簡帛論壇”上發貼指出,《彭祖》這段文字押陽部韻,如果把f釋為“䌨”,將不合韻。網友“海天遊踨”隨即跟貼指出,f應與a是同一個字。這些意見都是很正確的。我們認為,f應釋為“”。“”是東部字,東、陽通押是楚方言的特色,這就沒有不合韻的問題了。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爲2007年7月20日。)


[1]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第63—67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2]釋文參考以下論著:
  (1)陳佩芬:《〈莊王既成〉釋文》,載《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第239—246頁。
  (2)陳偉:《讀〈上博六〉條記》,簡帛網(http://www.bsm.orf.cn/)2007年7月9日。
  (3)何有祖:《讀〈上博六〉劄記》,簡帛網(http://www.bsm.orf.cn/)2007年7月9日。
  (4)凡國棟:《讀〈上博楚竹書六〉記》,簡帛網(http://www.bsm.orf.cn/)2007年7月9日。
  (5)董珊:《讀〈上博六〉雜記》,簡帛網(http://www.bsm.orf.cn/)2007年7月10日。
  (6)李學勤:《讀上博簡〈莊王既成〉兩章筆記》,清華大學簡帛研究網(http://www.confucius2000.com/)2007年7月16日。
[3]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圖版第136頁、釋文考釋第294—295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4]朱德熙:《壽縣出楚器銘文研究》之二《剛帀考》,載《朱德熙古文字論集》第10—14頁,中華書局1995。
[5]趙彤:《中古舌根聲母字和雙唇聲母字在戰國楚系文獻中的交替現象及其解釋》,《中國語文》2006年第3期,第249—255頁。
[6]上博五《三德》18號簡“”,上博三《恒先》11號簡“”,能否釋為“尨”字,待考。
[7]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第128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
[8]李零:《〈彭祖〉釋文考釋》,載《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第303—30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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