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安大簡《仲尼曰》札記兩則

　　（一）《仲尼曰》簡9—10：
　　康子使人問政於仲尼。曰：“丘未之聞也。”使者退。仲尼曰：“視之君子，其言小人也。竺正而可使人問。”
　　整理者將“竺”讀爲“孰”，認為“竺正而可使人問”是疑問句。同時，整理者還指出，這條簡文見於《論語·顏淵》：“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並認爲文字出入較大。[1]
　　筆者對“竺”字的釋讀有不同理解，認爲這裏的“竺”當讀爲“篤”，即“篤正而可使人問”，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孔子說季康子看着像君子，但聽他說話卻是個小人，“篤正而可使人問”，孔子意即季康子把自己的品行擺正了再派人來問，如此理解，句意主旨與《論語·顏淵》一致。“竺”讀爲“篤”，見於出土文獻，如上博簡《容成氏》簡9“履地戴天，竺（篤）義與信”。
　　 
　　（二）《仲尼曰》簡1中有字作，上部從石、下部從生（下文用△代替）。
　　該字所在辭例爲：“華繁而實△，天；言多而行不足，人。”
　　整理者將該字釋為“厚”，並指出《大戴禮記·曾子疾病》《說苑·敬慎》中有與此相關的表述，但值得注意的是，傳世文獻中與簡文“實△”相對應的表述爲“實寡”“實少”，二者意思正好相反。[2]
　　筆者認爲△字的釋“厚”之說還可以再討論。
　　從字形來看，△字的形體與“厚”字的字形差異較大，[3]△字下部明顯從生。
　　從文意來看，正如網友“激流震川2.0”所言，此處的文意是從自然現象中的“華而不實”類比引申到人事上的“華而不實”，[4]因此，△所記録的意義當與“寡”“少”一致。因此，網友“激流震川2.0”認爲書手很可能在抄寫中漏抄了一個“不”字，原文很可能本作“芋（華）蘩（繁）而實[不]厚，天；言多而行不足，人”。[5]網友“質量復位”認爲△字應分析爲从石、生聲，讀爲“省”，與“寡”義近。[6]
　　筆者認爲，△字當分析爲從生、石聲。此處講草木的“華而不實”，“生”作爲意符非常切合，“石”，禪母鐸部，“寡”，見母魚部，從古音來看，二者很近，魚部與鐸部相通，比較常見，見母與禪母相通的例子，如上博簡《緇衣》簡10：“彼求我則，如不我得，執我（仇）（仇），亦不我力。”但從出土文獻的用字習慣來看，這種解釋顯得很突兀。此外，還有網友“藤本思源”認爲△字是“厚生”的合文，[7]但與文意較難吻合。
　　 

[1] 安徽大學漢字發展與應用研究中心編，黃德寬、徐在國主編：《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二）》第44、50頁，中西書局，2022年。
[2] 安徽大學漢字發展與應用研究中心編，黃德寬、徐在國主編：《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二）》第45頁，中西書局，2022年。
[3] 徐在國、程燕、張振謙：《戰國文字字形表》第720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
[4] 安大簡《仲尼曰》初讀，武漢大學簡帛論壇，2022年4月14日，http://www.bsm.org.cn/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2727&extra=&page=1。
[5] 出處同上。
[6] 安大簡《仲尼曰》初讀，武漢大學簡帛論壇，2022年5月2日，http://www.bsm.org.cn/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2727&extra=&page=2。
[7] 安大簡《仲尼曰》初讀，武漢大學簡帛論壇，2022年4月18日，http://www.bsm.org.cn/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2727&extra=&page=1。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22年9月11日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