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朱家集铸客大鼎铭文中的“鸣腋”
作者:程鹏万  發布時間:2005-11-27 00:00:00

                         (首发)

  1933年,安徽寿县朱家集的朱鸿初等纠集100多人盗掘李三孤堆(或称离散孤堆,现归长丰县),获得大量古物,其中部分器物被当时的安徽省政府收缴,发交当时省立图书馆保存整理。这些器物原在安庆,50年代初,运到合肥的安徽省博物馆筹备处(安徽省博物馆前身)。在这些器物中有一个刻有12字的铸客大鼎,此鼎旧称“大侣鼎”、“铸客鼎”。吴兴汉先生曾描述此鼎“体形高大,通高112厘米,口径87厘米,重约400公斤,堪称我国现存东周时期最大最重的铜鼎。”[1]铸客大鼎现藏安徽省博物馆。

  朱家集铸客大鼎在鼎口平沿上刻有12字铭文,为:

  铸客为集脀、造脀、鸣腋脀[2]为之。(右图《集成》2480)

  现在发表的铸客大鼎铭文有两种拓本,一是修复前的拓本,参《殷周金文集成》(简称《集成》)第2480号[3],此拓本中的第九字断裂[4];一是修复后的拓本,参《商周青铜器铭文选》(简称《铭文选》)第674号[5],此拓本第九字不断。以上两种拓本在铭文第九字差别,参下截图:

 

     

  集成2480               铭文选674

  从上图可以看出《铭文选》所录拓本第九字的右边虽然不断但没有《集成》所录拓本清晰。《集成》拓本的裂痕也给文字的释读造成麻烦(参集成2480第九字放大图),其实《集成》拓片第九字的裂痕是可以缀合的,缀合之后的铸客大鼎铭第九字恢复图参下“《集成》2480第九字复原图”[6]

      集成2480第九字放大图           集成2480第九字复原图   

  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此字的释读问题。铸客大鼎铭中的第八、九字有不同的释法,有“鼎能[7]”、“[8]”、“[9]”、“□腋[10]”、“睘(轘)豚[11]”、“胄腋[12]”、“睘腋[13]”、“鼎(员)□[14]”等。将铭文中的第九字释为能、豚,于字形不合,不可信。李学勤先生首先将之释为“腋”,至确。鼎铭腋字所从亦字的右腋下有二画,与楚文字的亦字(郭店简《老子》乙5)稍有差别。其实铸客大鼎铭所从的亦字是亦字的一种异体,上博简《民之父母》篇中亦字或作[15],其右腋下是有二画的,与铸客大鼎中的腋字所从的亦字一致。鼎铭是在亦字上又加了“夕、肉”两个偏旁,当释为腋。

  我们再来讨论铸客大鼎第八字,其字形作:

   从上述可知,此字旧释鼎、、睘、胄,从字形上看旧释皆与字形不合。我们认为字是一个上下结构的字,字的上部是从口的,而下部所从当是鸟字。楚文字中鸟或从鸟的字作: 

上博二容成氏第21简“鸟”字[16]

上博四采风曲目第4简“[17]

包山第80简“[18]

  铸客大鼎第八字的下部所从与上举鸟字相近,仅是鸟字两边的笔画向下弯曲,与一般的鸟字不同。其实这一点儿也不奇怪,铸客大鼎铭文的“之”字就是在最下面的横画做了曲笔的装饰,字所从的鸟字有向下弯曲的笔画当是同样的道理。既然字是从口从鸟,那么此字当释为鸣。鸣字楚文字作: 

包山第95简

包山第194简

  包山简中的鸣字是左右结构,而铸客大鼎中的鸣字是上下结构,铸客大鼎上的鸣字采取上下结构可能出于美观的需要。

  另外,包山楚简第194简上有“集脰鸣(腋)舒率”,其中“鸣(腋)”作:,其中腋字所从的亦字书写的有些草率。包山简上的“鸣(腋)”与铸客大鼎中的“鸣腋”当是负责膳食的机构。


[1]参看吴兴汉《试论寿县楚王墓二号大鼎铸造技术》,《楚文化研究论集》第4集,洛阳: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6月,505-511页。王传厚、吴兴汉《楚大鼎及其出土后的经历》记载鼎通高“113厘米”,《文物天地》1981年2期,16-17页。

[2]鼎铭中的“”吴振武师释为“脀”,参看吴振武师《朱家集楚器铭文辨析三则》注释3,《黄盛璋先生八秩华诞纪念文集》,中国教育文化出版社,2005年6月。

[3]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殷周金文集成》4·2480,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之前的刘体智:《小校经阁金文拓本》2.61(1935年石印本)、徐乃昌:《安徽通志金石古物考稿》(1936年安徽通志馆石印本)18.金.周铸客鼎;《三代吉金文存》(1936年罗氏百爵斋印本)3.26所录拓本都是修复前本。

[4]铸客大鼎出土时就有些残破,再加上几次长途搬运,因太大太重不便装箱,只得在地上滚动。由于屡经撞击,两足一耳脱下,口沿及腹部分残破。1955年进行了修复。参看王传厚、吴兴汉《楚大鼎及其出土后的经历》17页,我们推测《集成》所录拓本当拓于修复之前。

[5]马承源《商周青铜器铭文选》第二册第674号,上海:上海古籍书店,1991年。最早发表的修复后的拓本参看《楚大鼎及其出土后的经历》16页,由于图片过小,不太清晰。

[6]铸客大鼎铭文第九字缀合之后,字的右边清晰可见四道笔画,朱德熙、裘锡圭《战国文字研究(六种)》(《考古学报》1972年1期,73-91页,又收入《朱德熙文集》第五卷古文字论文,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9月);崔恒升:《安徽出土金文订补》(合肥:黄山书社,1998年11月)所录摹本皆多摹一道笔画;第四版《金文编》(容庚编著《金文编》,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将此字摹为:

《金文编》附录下716

亦误。

[7]朱拜石手拓“楚器拓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收藏号:善拓197。

[8]徐乃昌:《安徽通志金石古物考稿》1.9。

[9]刘体智:《小校经阁金文拓本》2.61。

[10]李学勤:《战国题铭概述(下)》《文物》1959年9期,58-61页。

[11] 郝本性:《寿县楚器集脰诸铭考释》,《古文字研究》第10辑205-213页,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何琳仪:《战国文字通论》138页,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战国文字通论(订补)》257页,江苏教育出版社,2003年1月。

[12] 夏渌:《三楚古文字新探》,《楚史论丛》初集269-285页,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84年。

[13] 黄锡全:《考辩》,《江汉考古》1991年1期,63-72页。

[14] 李零:《论东周时期的楚国典型铜器群》,《古文字研究》第19辑136-177页,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

[15]上博简《民之父母》篇可以与传世文献《礼记·孔子闲居》、《孔子家语·论礼》篇相对应,我们截取《民之父母》部分内容与《孔子闲居》、《论礼》对比如下:

上博《民之父母》

《孔子间居》

《论礼》

(夏)曰:“敢(问)可(何)胃(谓)五至?”孔子曰:“五至虖(乎),勿(志?)之所至者,志至安(焉);志(诗)之3【所】至者,豊(礼)至安(焉);豊(礼)之所至者,乐至安(焉);乐之所至者,(哀)至安(焉)。(哀)乐相生,君子4以正。此之胃(谓)五至。5”[15]

子夏曰:“民之父母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谓五至?”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是故正。此之谓五至。”

子夏曰:“敢问何谓五至?”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诗礼相成,哀乐相生,是故正。此之谓五至。”

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中的《民之父母》篇中与《孔子闲居》、《论礼》亦字相对应的字作,可以肯定的说就是亦字的一种异体。参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12月。又高佑仁将释为夜,读为亦,从铸客大鼎的腋字看,释夜不确,参《谈战国楚系“夜”字的一种特殊写法》,清华大学简帛研究网(http://www.confucius2000.com),2005年4月3日 。

[16]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

[17]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2月

[18]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简》,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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