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盉“余自無”補議

作者:李紀言  發布時間:2018-05-29 09:53:02 （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首發）
  2009年，山西省翼城县大河口西周墓地出土了一件鸟尊形盉（M2002:23），先後已有多位學者著文加以討論，對於銘文釋讀及文辭理解多有幫助。但是對於其中的部分字詞，學界仍然聚訟頗多，莫衷一是。筆者不揣躊昧，僅就其中“余自無”一語的釋讀，談一談個人的見解，以求正於方家。為方便討論，茲列該器釋文如下：
  乞誓曰：余某（無）弗爯公命，余自無，則鞭身，笰傳出。
  報氒（厥）誓曰：余既曰，余爯公命，襄（曩）余亦改朕辭，出棄。
  對公命，用乍（作）寶般（盤）盉，孫子子（其）邁（萬）年用。
  “余自無”一句的大致含義即是，如果我違反了命令，便要受到懲罰。但是對於“無”字的破讀，學界則存在著一定的爭議。白軍鵬先生將“無”讀為“荒”，意指“廢棄其所誓”；[1]黃錦前先生將“無”讀作為“模”，解作“製作銅器的母型”，“引申為規劃，籌畫”之意；[2]董珊認為“無”當讀為“御”，訓“用”，其賓語乃承上省略之“命”，“余自御[命]”，[3]徐伯鴻先生亦從其說[4]；鄧佩玲先生則指出“無”當讀“侮”，具傷害之意；[5]蕭旭指出當讀作“誣”，解作說謊話、說大話；[6]李學勤先生認為該字應讀為“謨”，訓作“議謀”，與前文之“謀”同義；[7]裘錫圭先生將“余自無則”連讀，將“則”訓為法則，即將該句解作“不順公之則”；[8]劉佳佳先生則提出，“無”讀為“譕”，“自譕”即自作謀斷。[9]除此之外，亦有學者將“無”讀作“許”[10]、“舞”[11]，資不贅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2018年《考古學報》所公佈的山西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M202出土的一件氣盤（M202:5）中，出現了與此相似的文例“余唯自無”：
  余唯自無，鞭五百，罰五百寽。
  余唯自無，則鞭身，傳出。 [12]
  在氣盤的銘文中，出現了“余唯自無，鞭五百，罰五百寽”的文例，看來氣盉中“余自無則”是否應該連讀，還是要打上問號的。而關於“無”的解釋，還是應該尋找到一個合適的破讀方案。
  筆者認為，“余自無”之“無”可讀作“幠”，取自大之義。在傳世文獻中有二字通轉的語料，如《荀子·禮論》云“無帾絲歶縷翣，其貌以象菲帷幬尉也”，楊倞注曰：“無讀為幠”。從音韻的角度，“無”字古音雖在明紐魚部，“幠”字在曉紐魚部。但二字聲符相同，且與“無”字同屬唇音的“撫”字亦可與“幠”通轉。如井侯簋（集成2457）“無冬令於有周”，唐蘭即云無當為“撫”。由此可見，“無”當是可以讀作“幠”的。
  “幠”有傲慢、自大之義。《詩·小雅·巧言》云“亂如此幠”，毛傳曰：“幠，大也”。
  又《爾雅·釋言》：“幠，傲也。”邢昺云“幠，謂傲慢”。那麼由此觀之，“余自無（幠）”當可解釋為“我若狂妄自大”。其語意實上承“弗爯（稱）公命”一語，而所謂狂妄自大，當即指其不遵從公之命令，於是便會有後文之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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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軍鵬：《翼城大河口墓地M2002所出鳥形盉銘文解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網站，
  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1488，2011年5月4日。
[2] 黃錦前：《大河口墓地所出鳥尊形盉銘文略考》，武漢大學簡帛網，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472，2011年5月4日。
[3] 董珊：《翼城大河口鳥形盉銘文的理解》，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網站，
  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1488，2011年5月5日。
[4] 黃錦前《大河口墓地所出鳥形盉銘文補釋》的跟帖，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網站，
  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1704，2011年11月10日。
[5] 鄧佩玲：《讀山西翼城大河口出土鳥形盉銘文札記》，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網站，
  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1613，2011年8月4日。
[6] 鄧佩玲：《讀山西翼城大河口出土鳥形盉銘文札記》，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網站，
  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1613，2011年8月4日。
[7] 李學勤：《試釋翼城大河口鳥型盉銘文》，《文博》，2011年第4期。
[8] 裘錫圭：《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出土鳥形盉銘文解釋》，《中國史研究》2012年第3期。
[9] 劉佳佳：《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鳥型盉銘文試釋》，《考古與文物》，2016年第1期。
[10] “戰國時代”在董珊《翼城大河口鳥形盉銘文的理解》的跟帖，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網站，
  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1488，2011年5月5日。
[11] “huaxianzi”在董珊《翼城大河口鳥形盉銘文的理解》的跟帖，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網站，
  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1488，2011年5月5日。
[12] 付强：《翼城大河口墓地出土氣盤銘文考釋》，武漢大學簡帛網，
  http://www.bsm.org.cn/bbs/read.php?tid=4312，2018年5月28日。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8年5月29日0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