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三編》1-3冊釋文校訂
作者:許世和  發布時間:2020-12-14 15:02:59
(吉林大學考古學院古籍研究所)
(首發)
  
  最近,吳鎮烽先生編著出版了《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三編》(本文簡稱“《銘三》”),[1]該書共四大冊,收錄了2015年6月至2019年12月的有銘青銅器1772件,一半以上未曾著錄。這些資料對古文字學和上古史的研究具有重要價值。筆者初讀此書,對釋文提出了一些校訂意見,供讀者參考。
  
  0140智僕鼎。器名修飾語作(器銘)、(蓋銘),《銘三》釋“饙”。按此字左从食,右从貴,應是“饋”字。“饋鼎”常見於楚系青銅器自名和戰國楚喪葬遣冊簡,“饋”字的改釋也符合《銘三》對該器屬於楚國的判斷。另外《銘圖》01673著錄一戰國早期銅鼎,銘文末二字作 ,《銘圖》釋為“鼎嘗”,應誤,李琦[2]和王磊[3]分別將其改釋為“貴(饋)鼎”,可從。
  0141䅌成夫人鼎。此鼎資料最早公佈于《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2年第9期李智裕先生文章,[4]銘文所謂“䅌成夫人”之“䅌”作形,此字以往釋讀意見頗雜。最近,徐世權先生將其改釋為“枳”,認為“枳成”,即魏國交通要素“轵”縣。[5]可參。
  0241鄂伯?伏鼎。此鼎最早公布于《江漢考古》2019年4期,[6]鄂伯名字拓本作,發掘報告認為是兩字,闕而未釋。《銘三》釋為“?伏”,並在備註中謂“‘伏’字的寫法是‘犬’在上,‘人’在下”。按鄂伯人名其實是一字,即“邍”字,只是反書而已,字形可對比 (鄭師邍父鬲《銘三》0325-0326)、(鄭叔邍父簠《銘三》0550)等。
  0263虢文公子鼎。虢文公子名,《銘三》直接隸定“”。按此形還見於(秦公大墓石磬)和其它虢文公子器(《集成》02634-02636、00736等),是一個乍、(笮)雙聲字,宜嚴格隸定為“”。[7]
  0341作墉巸甗。按所謂“巸”作,《銘三》0443豐邢簋銘文“豐邢作墉(姬)寶尊簋”,兩器又都是西周早期器,很有可能就是同人所作。若此,則作墉巸甗的“巸”可能就是“姬”字,只是女形左上部未鑄好。
  0460、0883、0995諸器釋文所謂“肇賈”,周忠兵先生改釋為一字“肇”,[8]可參。
  0504康簋,銘文“康既~事”,《銘三》釋文只依樣隸定作“”。按此字蓋銘字形訛變嚴重作,但器銘字形未有訛省作,就是“”字。“康既事”之“”可讀“載”,訓行,言康完成祭祀之事,正對應前文周王賞賜後對其的要求“用肇祀于鄭”。
  0505子孔宜簋蓋。銘文“武公之孫=(孫子)孔宜作鑄六□□簋”,《銘三》將“孫”合文理解成“孫子”。按相似情況還見於叔多父簋(《集成》04004-04006),蔡一峰先生將叔多父簋“孙”子合文理解成“子孙”。[9]按“子孫”是一個不定指的稱謂,可以是子、孫等任何一輩,而“孫子”確指孫一輩的後人。銘文到底是確指還是泛指,尚不好確定。
  0523申仲?簋。“用追孝于前文人,嚴在上……”,銘文“前文人”可能鑄漏了重文符號。相似如“用追孝、昭各、喜侃前=文=人=(前文人,前文人)嚴在上”(逑鐘《銘圖》15634-15636)、“用昭各前=文=人=(前文人,前文人)其嚴在上,廙(翼)在下”(晉侯?鐘《新收》882)、“用喜侃前=文=人=(前文人,前文人)庸厚多福”(五祀鐘《集成》358)、“用追考(孝)、侃前=文人=(前文人,前文人)其嚴在上”(井人鐘《集成》110、112)。
  0524衛簋丁“其日引勿替,世毋望”,金文中此類“望”字,舊多誤解,《銘三》故也未有破讀。最近何景成先生有新的討論,將此類“望”讀為“亡”,訓失。[10]衛簋“望”也應讀為“亡”,訓失。
  0590弭仲簠。銘文“者(諸)友飤(食)”之,《銘三》釋“飪”。按此字應是“飲”。[11]銘文“畀壽”,所謂“畀”應是“弁”之訛,讀為“繁”,“弁(繁)壽”即多壽義。[12]
  0594膚公之孫賃丘子敦、1040嬴霝德壺。二器器名修飾語分別作、器(蓋) (器),《銘三》都書釋為“齍”。按前一字可能是“饋”,後一字應是“”字,常作器名修飾語。
  0610 子豆。字,《銘三》釋“鑄”。按恐非,此形甚怪,待考。
  0619仲阪父盆。自名位置為,以往多直接釋“盆”,李春桃先生認為上部為卷省聲,讀為“盥”,作器名修飾語,省去器物自名。[13]李說可從。
  1020貝毳尊、1140貝毳卣。《銘三》斷句為“王賜宗小子貝毳眔麗,賜毳”,從命名來看是將“貝毳”理解為人名了。按這樣處理其實有問題:一是後面多了個人物“麗”,二是後文對“毳”又進行了賞賜。其實本句應斷為“王賜宗小子貝,毳眔麗,賜毳,對王休……”,毳因參與、輔助了王對宗小子的賞賜,而也被賞賜,因此器名也應分別改為“毳尊”、“毳卣”。
  1021肇尊。銘文“侯氏(氐-抵)大室,肇御”,字作,應是“氏”字,在銘文中可讀為“視”。
  1046芮公父壺。芮公名“父”,按此人應和芮太子白器的作器對象“父”是一人,或、有聲通[14]
  1126矢卣。《銘三》釋文“矢作殷父癸鑄”,按銘文末字作,此形上部與“鑄”頗不合,而且釋為“鑄”也不通辭例。我們懷疑此字可能是器物自名,上部可能是聲符“萈”的變體,全字就是謝明文先生釋的“鑵”。[15]鑵、卣都是酒器,屬於相類替代。
  1129司卣。作器人名作,《銘三》釋“司”。按似是“射”字,箭頭較鈍,可能是射禮,字形如戰國石鼓文“射”作
  1213子遣盤。人名作,《銘三》釋“遣”,按此字就是“儥”字,劉釗[16]、趙平安[17]先生都有討論。
  1245曾旨尹喬匜。所謂“旨”作,按此形恐非“旨”,宜存疑待考。
  1252上鄀大子平侯匜。自名“匜”前一字作,《銘三》將其釋為“鑄”。按此字臼形中間為水,應是“盥”字,作器名修飾語。
  1260郳大司馬疆匜。匜器名修飾語作,《銘三》釋“”。按恐誤,字形左部為食,右从左下部並未閉合,恐非“每”形,此字應就是“”。匜銘末句銘文“子子孫孫永寶用之”,也誤,拓本作,“保”、“用”二字中間還有“綏”字,銘文應改為“子子孫孫永寶,綏用之”。另外,同人器《銘三》1216郳大司馬疆盤銘拓本此處模糊不清,不能確定有无“綏”字。
  1295?公句鑃。?公人名作,《銘三》釋“家”。按此字應是“豚”字,相同字形如(《集成》09454)、(《集成》05365),加盾聲,如(集成04322)。
  
[1] 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三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
[2] 李琦:《東周青銅食器稱謂與功用整理研究》,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指導教師:李春桃副教授),2019年,第83-85頁。
[3] 王磊:《釋□□君鼎銘中的“貴鼎”》,《戰國文字研究》第2輯,2020年,第107-111頁。
[4] 李智裕:《遼陽博物館藏戰國銘文銅鼎》,《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2年第9期。
[5] 徐世權:《遼陽博物館藏戰國銅鼎的國別及其刻銘“枳成”新考》,《出土文獻》2020年第2期。
[6] 河南省文物局南水北調辦公室、南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南阳夏饷铺鄂国墓地M7、M16发掘简报》,《江漢考古》2019年第4期,第32頁。
[7] 周忠兵:《從甲骨金文材料看商周時的墨刑》,《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4輯,2011年,第28-30頁。
[8] 周忠兵:《說金文中“肇”字的一種異體》,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傳世典籍的詮釋會議論文集,2017年,第452-454頁。
[9] 蔡一峰:《叔多父簋铭“孙=”释读斟议》,《出土文献》第9辑。
[10] 何景成:《西周銅器銘文“毋望”含義說解》《青銅器與金文》第4輯,2020年,第56-65頁。
[11] 謝明文:《釋魯侯簋“逝”字兼談東周文字中“噬”字的來源》,《青銅器與金文》第1輯,2017年,第223頁。
[12] 高中正:《弭仲簠考釋—兼說出土及傳世文獻中的“辟”及相關字》,“中國古代文獻研究的回顧與前瞻”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9年,第31-46頁。
[13] 李春桃:《談青銅器盆的一種自名》,南京大學:紀念方光濤、黃淬伯先生誕辰120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8年12月29-30日,第211-218頁。
[14] 筆者另有專文討論。
[15] 謝明文:《談談金文中宋人所謂“觯”的自名》,《中國文字》新42期,藝文印書館,2016年。
[16] 劉釗:《釋“儥”及相關諸字》,《中國文字》新28期,藝文印書館,2002年。
[17] 趙平安:《釋古文字資料中的“”及相關諸字—從郭店楚簡談起》,《中國文字研究》第2輯,廣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0年12月11日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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