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新出清華簡釋金文“饋羞”之“饋”
作者:薛培武  發布時間:2023-11-06 08:33:28
(山東大學文學院語言科學實驗中心)
(首發)

  據石小力先生《清華簡第十三輯中的新用字現象》一文披露,在即將出版的清華簡第十三輯兩篇禮書文獻中,“饋”字存在多種寫法[1]。比較引人關注的是如下兩種寫法:“(《大夫食禮》28)”“(《大夫食禮記》9)”。針對第一種形體,石小力先生謂“从廾,貴聲,是‘饋’字改換意符的異體”,關於第二種形體,其則曰:“所从‘貴’旁訛變較甚”,並言這兩種形體皆屬首見。按關於第一種形體,其説似可信。對於第二種形體的分析,恐不確。“”字右旁除去“廾”形之部分,與“貴”字寫法迥異,並沒有訛變之可能。
  清華簡《鄭文公問太伯》“饋”字作“(簡4)”,整理者缺釋,此由石小力先生首先釋出[2]。不過學者對此形體的分析多不置一詞。很明顯可以看出,“”與“”存在莫大的關係。“”字除去“食”“廾”以外的部分,應與“”所从的“來”形有共同的來源。這很容易讓我們想到金文中一般隸爲“”的未識字。“”字一般作如下形體:(《集成》3608)、(《集成》3723)(《集成》10305),或从“廾”作:(《集成》3883)、(《集成》3932)、(《集成》2690)[3],另有一些增繁从“皿”的形體,不贅。該字舊有多種釋法,可謂言人人殊(參下引劉文)。近來,劉雲先生通過綜合辨析各家説法,提出新説,將其釋爲“飧”[4],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可靠的依據。
  根據金文中的“”類形體常常變爲“來”形這一現象[5],我們認爲,金文中的“”字正是“”字左邊偏旁的來源,而“”字實由从“廾”之“”演變而來。後者形體略有出入,當屬訛書。“”字明確用爲“饋”,“”字追加聲符“貴”。這提示我們金文中的“”也應該釋爲“饋”。“饋”在金文中用法不一,但是也比較固定,皆有辭例可尋。其在金文中常用作修飾器物之詞,揭示器物之功用,如“饋鼎”“饋簋”“饋簠”“饋盨”“饋盤”“饋盂”“饋盆”,學者指出這類器物多爲盛食之器。其後也常加“彝”“器”這類統稱的食器。这類“饋”的用法與“羞”“饔”等類似(參上引劉文)。《周礼·天官·膳夫》:“凡王之饋,食用六穀,膳用六牲。”鄭玄注:“進物於尊者曰饋。此饋之盛者,王舉之饌。”《仪礼·既夕礼》:“燕養、饋羞、汤沐之饌,如他日。”鄭玄注:“饋,朝夕食也。羞,四時之珍異。”“饋”亦用爲動詞,後面可加人這類賓語,如:“伯康作寶簋,用饗朋友,用饋王父王母。(《集成》4161)”“敔作寶簋,用饋厥孫子,厥丕吉其祼。(《集成》3827)”或以“眉壽”這類所饋之物作爲賓語,如:“余畢恭孔惠,其眉壽以饋,萬年無期。(《集成》4623)”。傳世文獻及楚地祭禱簡中常見的“饋”用法與之一致,可參考。
  值得注意的是,以往也有學者將金文中的“”釋爲“饋”[6],但並沒有取信於人。現在根據新出清華簡提供的字形,應當給予這種釋法以充分肯定。
   


[1] 石小力:《清華簡第十三輯中的新用字現象》,見“古文字與中華文明國際學術論壇”會議論文集,北京,2023年10月21-10月22日,第764頁。後引其説皆出自此文,不另出注。
[2]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讀書會:《清華六整理報告補正》,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網站,2016年4月16日。
[3] 以上形體取自董蓮池:《新金文編》,作家出版社,2011年,第643-645頁。
[4] 劉雲:《説金文中的“”》,《出土文獻》2023年第3期。
[5] 陳劍:《據郭店簡釋讀西周金文一例》,載氏著《甲骨金文考釋論集》,線裝書局,2007年,第20-38頁。
[6] 馬薇廎:《彝銘中所加於器名上的形容字》,引自劉慶柱、段志洪、馮時主編:《金文文獻集成》第37冊,中華書局,2005年,第499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3年11月3日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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