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山M336《朝律》句讀淺識
作者:熊佳暉  發布時間:2023-03-16 08:0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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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發)

  近日出版的《張家山漢墓竹簡〔三三六號墓〕》包括一章《朝律》,該律詳細記錄了歲朝時間、參與者、站位與排序、受幣、退朝等儀節。[1]這是相關文獻的首次完整刊佈,對於還原漢初朝儀具有重要意義。該報告整理水準高,圖版質量佳,特別是整理者在參考資料有限的情況下基本復原了朝見流程,令人敬佩。研讀之後,有一些初步想法,涉及到部分字句的理解,斗膽寫出,敬請方家指正批評。
  整理者在簡336“武士、少卒八人操虎戟”後點斷,於“陛西陛”後加“者”字,釋讀爲“武士、少卒八人操虎戟。陛西陛【者】立陛西、東面,陛東陛者立陛東,西面,它如西陛”。注:“者,脱字,據下文補。”此舉使“陛西陛”與“陛東陛”內容形成對照。這種處理的弊端在於需增補簡文,且增補後導致無從得知陛者的身份,“它如西陛”略顯累贅。此句可斷為:“中郎八人執盾、四人操戟,武士、少卒八人操虎戟陛西陛,立陛西,東面;陛東陛者立陛東,西面,它如西陛。”將中郎、武士、少卒理解爲整句話的主語,這樣簡文在陛西陛處詳細交代了陛階者的組成,陛東陛處不再重複陛者的身份,用“它如西陛”概括,文意曉暢。
  “負東序西序北壁”,整理者斷讀爲負“東序、西序北壁”,理解爲背向東序、西序北端的牆壁站立,此牆應指房和室南端的牆。但文獻中不見“東序北壁”和“西序北壁”的説法,且簡370有“中郎從皇帝者立幄東、幄西、幄後”。漢代殿上有帷幄,殿上之“幄”爲皇帝所居小帳,[2]其位置應在室南的戶牖之間,這樣從皇帝的中郎所立之處會與理解爲“東序、西序北壁”後執戟殿上中郎的站位重複。此處或需斷讀爲“東序、西序、北壁”。北壁即房、室北端的牆,由於右房北部為北堂,無牆,北壁具體指左房和室的北牆。在房、室內安排操戟的中郎,目的可能是確保皇帝安全。
  簡338-339整理者斷讀爲“千石中大夫至六百石御史、博士、奉常次”,注:“‘奉常’似指奉常屬下‘博士’以外的秩六百石吏員。”似理解爲此處分別指千石的中大夫、六百石御史、六百石博士和其餘六百石奉常屬官。簡344-345斷讀爲“吏千石至六百石中大夫、御史、博士、奉常用雁”,如此又出現六百石中大夫,前後矛盾。中大夫屬宦皇帝者體系,應爲比秩。[3]《漢書·百官公卿表上》:“太初元年更名中大夫爲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太中大夫秩比千石如故。”王先謙引劉攽曰:“此言‘太中大夫秩比千石如故’,則中大夫舊小於太中,秩無二千石。” [4]中大夫排在千石吏之後,應爲比千石。《朝律》“太中大夫”在吏二千石之後,故吏二千石之前,證明其秩爲比二千石。兩者的排序證實了劉攽的判斷。御史,《二年律令·賜律》:“御史比六百石”。[5]博士,《百官公卿表上》:“秩比六百石。”均與其在《朝律》中的站位相符。又簡364“典客臚傳吏千石至奉常進,大行拜如故二千石”,證明千石不是中大夫的前綴。《朝律》此兩處應理解爲千石至六百石吏和屬於比秩的中大夫、御史、博士及其他奉常屬官。參考中大夫、御史及博士的秩級,此處單列職官均應爲比秩,則奉常指奉常屬下“博士”以外的比六百石屬員。[6]兩處應分別斷讀爲“千石、中大夫至六百石、御史、博士、奉常次”和“吏千石至六百石、中大夫、御史、博士、奉常用雁。”
   


[1] 彭浩主編:《張家山漢墓竹簡〔三三六號墓〕》,文物出版社2022年。以下簡文及整理者意見均引此書,不另注。
[2] 陳蘇鎮:《秦漢殿式建築的佈局》,《中國史研究》2016年第3期,後改名《說“殿”》,收入《從未央宮到洛陽宮》,三聯書店2022年,第17頁。
[3] 閻步克:《從爵本位到官本位》,三聯書店2017年,第370-407頁。
[4] 王先謙:《漢書補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874頁。
[5] 彭浩、陳偉、工藤元男主編:《二年律令與奏讞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212頁。
[6] 據《漢書·百官公卿表上》:“奉常……又博士及諸陵縣皆屬焉。”博士爲奉常屬官,與其他奉常屬官分列的原因尚待探討。或許與博士職掌問對,職涉不限於禮儀相關。此外,奉常下屬其他比六百石的屬員身份目前也不明確。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23年3月15日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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