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虎地漢簡日書《叢辰》《反支》釋文補識

　　《江漢考古》2023年第2期刊發了伊強、熊北生先生撰寫的《睡虎地漢簡〈叢辰〉與〈反支〉初探》（以下簡稱《初探》）一文，[1]這是睡虎地漢簡日書首次公佈完整篇章。《初探》發表的《叢辰》《反支》兩篇的釋文、考釋及文本解讀都很精彩，使大家得以初步認識睡虎地漢簡日書的書寫特征及相關篇目內容。以下我們對此《叢辰》《反支》兩篇的部分簡文釋讀做一點補充。不妥之處，懇請指正。爲便於討論，我們以《初探》釋文為底，分篇寫出《叢辰》《反支》釋文。
　　一、叢辰
　　〖秀：子〗，子；寅，寅；辰，辰；午，午；申，申；戌，戌。1壹
　　〖正〗陽：丑、戌，丑、戌；卯、子，卯、子；巳、寅，巳、寅；未、辰，未、辰；【酉】、〖午，酉〗、午；亥、申，【亥】、〖申〗。2壹
　　危陽：寅、酉，寅、酉；辰、亥，辰、亥；午、丑，午、丑；申、卯，申、卯；戌、巳，〖戌〗、【巳】；子、未，子、未。 3壹
　　徼：卯，卯；巳，巳；未，未；酉，酉；亥，亥；丑，丑。4壹
　　舝（害）：辰、申，辰、申；午、戌，午、戌；申、子，申、〖子；戌〗、寅，戌、寅；子、辰，子、辰；寅、午，寅、午。 5壹
　　〖陰〗：己、未，〖巳、未；未、酉，未、酉；〗酉、亥，酉、亥；亥、丑，亥、丑；丑、卯，丑、卯；卯、巳，卯、巳。6壹
　　〖徹：午，午；申，申；戌，戌〗；子，子；寅，寅；辰，辰。 7壹
　　〖結：亥，亥；丑，丑；卯，卯；巳〗，【巳】；未，未；酉，酉。8壹
　　秀日：是重光，利以野【戰， 必】得侯王。生子，男、女賢等。利見人、入畜生（牲）、取（娶）婦、嫁女、財 (裁)衣、冠帶、乘車、祠祀、臨【官】〼 9
　　〖正陽：……〗昌，小事果成，大事有慶。爲嗇夫，三昌。祠、生子，吉。美惡盡成。可葬貍（埋）。亡者，【不得】。〼 10
　　危陽：是不成其〖行〗。……〖徙官〗【自如】。亡人，自歸。病〼 11
　　徼日：有小喪，无（無）央（殃）。〼 12
　　舝（害）：是其君（群）不拜，以辭【不】〖合（答）〗。〼 13
　　〖陰：……〗□葬貍（埋）、祠祀、爲嗇夫。以生子，男、女必爲盜。以（繫），不免。14
　　勶（徹）日：是六甲六勶（徹）相逆。不可見人、取(娶）婦、嫁女、出〖入〗〼 15
　　二、反支
　　子朔，巳反支，亥解銜。1貳
　　【丑】朔，午反支，子解〖銜〗。2貳
　　寅朔，午反支，子【解銜】。3貳
　　卯朔，未反支，〈丑〉解銜。4貳
　　〖辰朔，未反〗【支，丑解】〖銜〗。5貳
　　巳朔，申反支，寅解銜。6貳
　　午朔，申反支，寅解銜。1叁
　　未朔，酉反支，卯解銜。2叁
　　申朔，酉反支，卯解銜。3叁
　　酉朔，戌反支，辰解銜。4叁
　　戌朔，戌反支，辰解銜。5叁
　　亥朔，亥反支，巳解銜。6叁
　　凡反支、解銜：利出財、畜、奴婢。受憂，出一得十。聞憂，十得憙。去官，7貳十遷。（繫），環（還）出。不可笞人。罪免人，人環（還）報。不可歌樂。聞憙。8貳
　　 
　　簡2壹的“正陽”，《初探》釋文作“陽”。查目前已知的日書《叢辰》篇，還未見將“正陽”稱作或省寫作“陽”的。細看圖版，天頭處的“陽”字，上端稍殘，如果僅書“陽”一字，似乎離簡端上緣還有一定空白，[2]參照“危陽”“徼”“舝”等叢辰值日神名的書寫位置，差不多都是近乎頂格書寫，不留空。因此，有理由推測此處天頭是寫“正陽”二字。
　　簡4壹的最末一個“丑”，《初探》釋文無，蓋有疏忽遺漏。
　　簡10中，據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叢辰》所記“有爲也，美惡自成”，[3]簡文“美惡盡成”前可能漏抄了“有爲”事項。
　　簡11中，“是不成其”下可補“行”字。日書同篇與之地位相當的語句，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寫作“是胃（謂）不成行”，乙種寫作“不成其行”，孔家坡漢簡日書因簡殘，文缺。“自”下一字，《初探》釋作“知”，未安。對照與之地位相當的語句，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寫作“以爲嗇夫，必三徙官，徙官自如，其後乃昌”，孔家坡漢簡日書寫作“〼三徙官，自如，其後乃昌”，[4]因此，此處當是“自如”。簡文“自如”前可補“徙官”。如果不誤的話，第一段殘簡的“是不成其”與第二段殘簡的“自如”之間似當有類似“爲嗇夫”的事項，尚有一定字數，因此，《初探》圖一中的簡11的第二段殘簡的位置可適當下移。
　　簡12中，“徼日”下，《初探》釋文作“有小事，先成”，恐不確。所謂的“事先成”，圖版作：
　　
　　日書同篇“徼日”下，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有記“是胃（謂）又（有）小逆，毋（無）大央（殃）”，乙種有記“有細喪，無大央（殃）”，孔家坡漢簡日書有記“有小喪，毋（無）央（殃）”。通過對讀，我們認爲此處當釋爲“有小喪（？），无（無）央（殃）”。馬王堆漢墓帛書中的“喪”“无”“央”分別寫作：[5]
　　　　　　
可參看。
　　簡7貳、8貳是記反支日的吉凶占辭。秦漢日書中的《反支》篇，通常包含一個反支推算表和一組反支日吉凶占辭，有的還有推算方法。這段內容，在其他日書《反支》篇也有類似語句，《初探》已指出。我們不妨再抄錄於下：
　　1.放馬灘秦簡日書：[6]
　　是胃（謂）反支。以徙官，十徙。以受憂者，十喜。以亡者，得十。𣪠 (繫）囚， 亟出。不可冠帶、見人、取（娶）婦、嫁女、入臣妾。不可 128主歌樂鼓舞。殺畜生，見血，人死之。利以出，不利以入，得一失十。以受賀喜，十憂。以去入官者，必去。以歐 (毆)治(笞)人309者，必蓐(辱)。367
　　2.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漢簡日書：[7]
　　出一得十。亡人，環（還）反（返），以受憂者，得憙。去官，十遷。53
　　 
　　簡文“解銜”，對照其他日書《反支》篇，似與“反支”無別。從內容看，反支日利出、失，不利入、得，即所謂“利以出，不利以入，得一失十”，“入一出百，出一入百”。
　　簡文“利出財、畜、奴婢”,《初探》釋文作“利出財、畜奴婢”，不確。此處“畜”作名詞，指畜牲、畜產。這裡意思是説利以出錢財、出畜牲和出奴婢。香港中文大學藏漢簡日書的簡45記“入錢財、奴婢、馬牛”、簡56記“出入奴婢、馬牛、錢財”，辭例可參。
　　簡文“罪免人，人環（還）報”，如《初探》所言，不易理解。我們認爲這句相當於放馬灘秦簡日書的“以去入官者，必去”。
　　簡文“聞喜”，《初探》釋文未與其上文“不可歌樂”斷開，當斷讀。儘管此處有可能斷讀作“不可歌樂、聞喜”，但我們更傾向“不可歌樂”作一句讀，“聞喜”後還有占辭之類的文字，因故未抄。《初探》指出《反支》篇是利用了上欄《叢辰》表下的空簡，可信。這裡不排除受限於僅有8支簡的空餘，而無法抄完“聞喜”後原本有的文字。北大藏秦簡日書有《聞》篇，[8]見有“聞喜”“聞憂”之詞。
　　從披露的《叢辰》《反支》篇看，睡虎地漢簡日書體現了自身的寫本特點。與已知的秦漢日書對比，彼此之間有相同者，也存在差異。如《叢辰》篇的書寫格式與胡家草場漢簡日書《叢辰》相似，都省略了月份，應該都是利用了欄綫來指示十二個月份。[9]《《反支》篇中，“解銜”與“反支”並舉且基本完整，以及兩者的推算表分上、下兩欄抄寫，每欄6項，都是以往不常見的。
　　 

[1] 伊強、熊北生：《睡虎地漢簡〈叢辰〉與〈反支〉初探》，《江漢考古》2023年第2期。
[2] 《初探》圖一的圖版中，簡2的位擺放置稍微靠上了一點。
[3] 陳偉主編：《秦簡牘合集（壹）》，武漢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367頁。
[4]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考古隊：《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132頁。
[5] 劉釗主編：《馬王堆漢墓簡帛文字全編》，中華書局2020年，第165、1331、613頁。
[6] 陳偉主編：《秦簡牘合集（肆）》，武漢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84頁。
[7] 陳松長編著：《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簡牘》，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2001年，第29、31頁。釋文中的“受”，原書釋作“史”，不確，當改釋“受”。
[8] 陳侃理：《北大秦簡中的方術書》，《文物》2012年第6期。
[9] 參看劉國勝：《〈荊州胡家草場西漢簡牘選粹〉日書簡管窺》，《簡帛》第23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年，第68頁。此爲劉國勝老師提示。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3年6月6日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