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的“事有幾時”

作者:路得  發布時間:2007-06-27 00:00:00

（复旦大學）

（首發）

　　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有如下一句話：“勞有成既，事有幾時。”整理小組注釋：“成既，成就。”“幾，終了。幾時，結束的時候。”我們對這個注解有不同看法。
　　首先，幾似乎不能訓釋為終了。《說文·絲部》：“幾，微也，殆也。”《爾雅·釋詁下》：“幾，近也。”古書中的幾字大都是接近、差不多、幾乎、危的意思，儘管極其接近，但猶有一間。
　　其次，我們之所以不同意整理小組的意見，主要還是著眼於這個句子的結構。它的前後部分結構完全相同。勞有成既，成有完了之意，《詩·大雅·靈台》：“庶民攻之，不日成之。”既也有完之意，《春秋·桓公三年》：“日有食之，既。”《史記·遊俠列傳》：“諺曰：‘人貌榮名，豈有既乎？’”同樣，“事有幾時”也應該如此分析。幾和時也應該是意義相近的兩個詞。《釋名·釋天》：“時，期也。”這裏的幾也訓為期。古書中有訓幾為期的例子。《詩·小雅·楚茨》：“卜爾百福，如幾如式。”毛傳：“幾，期也。”裘錫圭先生在《釋》（《古文字研究》第二十六輯）一文中還提到了兩個例子，如《墨子·尚同中》：“春秋祭祀不敢失時幾，聽獄不敢不中”，俞樾讀幾為期。《左傳》定公十五年：“易幾而哭。”楊伯峻讀幾為期。
　　我們還可以補充一個類似用法的“幾”字。《莊子·則陽》：“冉相氏得其環中以隨成，與物無終無始，無幾無時。日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闔嘗舍之！”冉相氏處於“環中”而隨物自成，和外物契合無終無始，無期無時。舊注或以日從上讀，作“無幾無時日”。幾，馬敘倫《莊子義證》、章太炎《莊子解詁》並訓為期，無幾無時即無期無時。“無終無始，無幾無時”對仗很是工整，且是韻文，既是微部，時為之部，二部主要母音相同。這裏的“無幾無時”，跟為吏之道的“事有幾時”正可互參。
　　“勞有成既，事有幾時。”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使用民力去從事勞作總要有結束的時候，徵發民眾服役也須有固定的期限。事，就是徭役，古書多見。這和《為吏之道》上文提到的“善度民力”，反對“興事不時”是密切相關的。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07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