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秦牘《日書》考釋八則

作者:楊芬  發布時間:2009-06-02 00:00:00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

（首發）

　　岳山秦牘於1986年在湖北江陵岳山墓地的36號秦墓中發掘出土[1]。木櫝共兩枚（M36：43號、M36：44），內容屬日書。發掘簡報公佈了兩枚木櫝的照片和釋文[2]。日書自雲夢睡虎地秦簡《日書》問世以來，屢見出土，是研究秦漢社會擇吉習俗的重要文獻資料。岳山秦牘《日書》篇幅不大，內容較少，學界關注不多。從內容看，其所涉篇目主要是“良日”一類，與日常生活較為密切，似有一定針對性；而且有部分內容為同類材料所不見，值得重視。本文擬在整理者釋文的基礎上，就文本考釋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以下各則先寫出整理者的釋文，再逐一討論。
　　1.火良日，甲巳（子），丁酉、癸亥，其忌，庚寅、辛卯、壬辰。（43號正面）
　　“甲”下一字，原文寫作“”，應釋為“己”，整理者釋“巳”不確，“巳”下括注“子”亦無據。此處“甲、己”似當理解為甲日、己日，即干支記日中凡是天干“甲”、“己”的日子。
　　“癸”下一字，原文寫作“”，應釋為“酉”，整理者釋“亥”誤。
　　整句釋文可改作：火良日：甲、己、丁酉、癸酉。其忌：庚寅、辛卯、壬辰。
　　 
　　2.金（錢）良日，甲申、乙卯，其忌，戊寅、戊午、甲午。（43號正面）
　　此木牘圖版本無“錢”字，整理者在“金”字後括注“錢”字，可能認為“錢”字此脫，應補為“金錢良日”，整理者這樣處理似有不妥。睡虎地秦簡《日書》、孔家坡漢簡《日書》都有“金錢良日”條。睡虎地秦簡《日書》作：“金錢良日，甲申、乙巳。申不可出貨。午不可入貨，貨必後絕[3]”，睡篇“金”應指金錢，其日期與本篇並不完全一致。本篇的“金良日”之前，依次是“水良日”、“土良日”、“木良日”、“火良日”和“玉良日”。所以，本篇“金”字的含義恐與“金錢良日”之“金”不同，或不完全相當。王家台秦簡《日書》94、89簡有“木忌，甲、乙、丁未、癸酉、亥、巳；火忌，庚寅、辛卯、壬辰、凶[4]。”其涉及內容也與五行忌日相關。
　　整句釋文可改作：金良日：甲申、乙卯。其忌：戊寅、戊午、甲午。
　　 
　　3.馬良日，己亥、巳、酉、庚辰、壬辰、己未、己丑、戊戌、庚申，其忌，戊午、庚午、甲寅、丁未、丙寅；（43號正面）
　　“亥”下一字，原文寫作“”，應釋為“己”，整理者釋“巳”不確。整句釋文可改作：馬良日：己亥、己酉、庚辰、壬辰、己未、己丑、戊戌、庚申。其忌：戊午、庚午、甲寅、丁未、丙寅[5]。
　　 
　　4.豬良日，壬辰、戌、癸未，其忌，丁未、丑、丙辰、申。（43號正面）
　　“良”上一字，原文寫作“”，即“豕”字，指猪，整理者逕釋“猪”不妥。整句釋文可改作：豕良日：壬辰、戌、癸未。其忌：丁未、丑、丙辰、申。其中，“戌”指“壬戌”日，承前面“壬辰”省“壬”字。同樣，“丑”指“丁丑”日、“申”指“丙申”日，皆是承上文省去了天干。這種承上文省去天干的情況在秦漢時期同類文獻中比較常見，睡虎地秦墓竹簡《日書》：“衣良日，乙丑、巳、酉，辛巳、丑、酉，吉”，即屬此種情況[6]。
　　 
　　5.凡七畜，以壬、卯祠之必有所得也，入神行歲局祠之，吉。（43號正面）
　　“以”下一字，原文寫作“”，應釋為“五”，整理者釋“壬”不確。“五卯”即乙卯、丁卯、己卯、辛卯、癸卯。九店楚簡《日書》：“凡五卯，不可以作大事，帝以命益濟禹之火”[7]。
　　 “也”字下，原文寫有“其”字，整理者漏釋。
　　“神”上一字，原文寫作“”，似當釋為“人”，整理者釋“入”可商。“人神”所指待考。
　　“歲”下一字，原文漫泐，整理者釋“局”恐有誤，疑為“前”字。
　　整句釋文可改作：凡七畜，以五卯祠之，必有所得也。其人神行歲前，祠之，吉[8]。
　　 
　　6.五服忌甲申、丙申開、戊申帶、庚申裳、壬申屢。（43號背面）
　　此條不見於其他《日書》記載。開，字形不見於圖版，我們懷疑是“幵”的誤釋或誤書，當讀為“笄”。這裏的“五服”，可能是指五種服飾，即“、笄、帶、裳、屢”。“笄”即戴冠穿髮髻用的笄；“帶”指衣帶；“裳”是下身穿的衣服；“屢”，讀作“屨”，指鞋。“”字不識，從其後所述四種服飾的順序看，可能是冠冕之類。
　　 
　　7.囗以辛亥、卯、壬午問病囗以寧人，必宰之以賀人，必賀之。（44號正面）
　　此條內容與孔家坡漢簡《日書》的“報日”篇相近[9]。“病”下一字，原文不太清晰，整理者闕釋，疑為“者”字。據文意，殘缺的首字可能是“毋”。
　　“寧人”之“人”，其下有重文符號，整理者釋文未出。後一“人”當屬下讀。
　　整理者釋為“宰”的字，看圖版，可釋為“寧”。
　　“賀人”之“人”，其下似亦有重文符號。
　　整句釋文可改作：[毋]以辛亥、卯、壬午問病者。以寧人，人必寧之。以賀人，人必賀之。
　　 
　　8.囗毋用正日四日七日，用之弗複。（44號正面）
　　整理者釋為“日”的字，皆當改釋為“月”。
　　順便提一下，43號背面“毋以八日九日丙、辛、癸丑、寅、卯材（裁）衣”的“日”字，我們也懷疑似應為“月”字。睡虎地秦墓竹簡《日書》甲種：“衣良日，乙丑、巳、酉，辛巳、丑、酉，吉。丁丑材(裁)衣，媚人。入七月七日乙酉，十一月丁酉材（裁）衣，終身衣絲。十月丁酉材（裁）衣，不卒歲必衣絲[10]。”可見睡虎地秦墓竹簡《日書》之“衣良日”亦採用某月加干支某日的方式記日。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09年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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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湖北省江陵縣文物局、荊州地區博物館：《江陵岳山秦漢墓》，《考古學報》2000年第4期。
[2]見《考古學報》2000年第4期圖版拾陸1、2。簡報僅提供二牘的正面照片。
[3]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日書簡93正貳，文物出版社，1990年。
[4]王明欽：《王家台秦墓竹簡概述》，自《新出簡帛研究——新出簡帛國際學術研究文集》，文物出版社，2004年。所引簡號為該篇原簡號。
[5]“丁”下一字筆劃漫泐，圖版為“”，從筆勢看，可能為“丑”。
[6]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日書簡119—122背，文物出版社，1990年。
[7]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中文系：《九店楚簡》簡38、39，中華書局，2000年。
[8]“七畜”，指上文所涉“牛、馬、羊、犬、豕、雞、人”。 李學勤先生指出，睡虎地秦簡《日書》中有“入人”、“入人民、馬牛、禾粟”、“入人民、畜生（牲）”、“出入臣妾、馬牛”、“不可以使人及畜六畜”等說法，“奴隸有‘臣妾’、‘臣徒’、‘人民’等稱，他們總是和牲畜、財貨並列，肯定是被視為主人的財產，其奴隸身份十分明顯（見李學勤：《睡虎地秦簡〈日書〉與楚、秦社會》，《江漢考古》1985年第4期）。凡國棟先生認為“七畜”中和“馬牛羊豬犬雞”並列的“人”其實是奴隸（《由“人日”說道〈日書〉所見“人良日”》，簡帛網（http://www.bsm.org.cn）“簡帛論壇”）。
[9]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考古隊：《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第171頁，文物出版社2006年6月。其篇釋文為：辛亥、辛卯、壬午不可以寧人及問疾，人必反代之。利以賀人，人必反賀之，此報日也。
[10]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日書簡119—122背，文物出版社，1990年。雖然《睡》這段文字也出現了“入七月七日乙酉” 數字記日與干支記日相混使用的情況。但“入七月七日”之“日”下，圖版上有類似重文符號的兩點，使得這個日期無法斷句，可能是書手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