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麓秦簡中涉及有罪罰當戍者的秦令

作者:曹旅寧  發布時間:2009-08-11 00:00:00

（華南師範大學法學院）

（首發）

　　陳松長先生在考證秦郡的大作中公布了若干嶽麓秦簡簡文，見《嶽麓書院藏秦簡中的郡名考略》，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2期；及同期封底，“嶽麓書院所藏秦簡郡名圖版”，這為我們探討當時律令行用提供了新資料。
　　我們注意到以下幾條簡文，當應是秦令。如0485號可能就是秦司空相關的條文，令文後還有“十九”的令條編號，可能屬於司空卒令。以丞相上請而獲制可的政令自然是秦令。秦以罪人充實新邊疆也是既定國策，如在巴蜀、嶺南的做法莫不如此。
　　0706號簡文：綰請許而令郡有罪罰當戍者，泰原署四川郡；東郡、參川、穎川署江湖郡；南陽、河內署九江郡……
　　0194號簡文：泰原署四川郡；東郡、參川、穎川署江湖郡；南陽
　　0383號簡文：河內署九江郡、南郡；上黨□（臣）邦、道當戍東故徼者，  署衡山郡
　　0480號簡文：□遷其弗見莫告，貲一甲。前此令□□已入關，及陰密□環陷？江胡而未出關及其留在咸【陽】……
　　0485號簡文：同罪其繇使而不敬，唯大嗇夫得笞之如律、新地守時修
　　其令，都吏分部鄉邑間，不從令者論之。·十九
　　0556號簡文：“丞相上廬江假守書言：廬江莊道時敗絕不補，即莊道時敗絕不逋(補)而行水道。水道異遠。莊道者……” 據整理者介紹，0706號簡與0383號簡的內容相連，0914號簡與0706號簡的內容又完全吻合，連綴起來，可以形成一段完整的政令：
　　綰請許而令郡有罪罰當戍者：泰原署四川郡，東郡、三川、穎川署江胡
　　郡;南陽、河內署九江郡；南郡、上黨□邦道當戍東故徼者,署衡山郡。
　　于薇先生《嶽麓秦簡0480簡中的“陰密”》、《試論嶽麓秦簡中“江胡郡”即“淮陽郡”》雖以補充陳文、探討秦郡名為主旨，也為理解這些簡文提供了便利。于薇先生還調整了0383簡中的句讀，將原先的“九江郡、南郡；”調整為“九江郡；南郡，”這無疑是正確的，南郡雖為楚故地，但早就歸屬秦國，不是所獲楚新地，而令文以充實所獲楚新地為主旨；並指出：“這一段話涉及到了12個郡，不是一個小範圍，簡文講的是一項全國性的政策。文中的‘綰’，恐怕不是1219、1221簡中小小的州陵守，而是秦開國丞相王綰。王綰這條政令，是讓刑徒異地戍守。秦統一後，對於政府的命令格式進行了規範，秦法嚴整是歷代聞名的，這樣級別的政令文本，行文不會天馬行空，前後必然要遵循一定的順序。簡文中先後出現的‘四川’、‘江胡’、‘九江”“衡山’四郡中，‘四川’在淮河下游北岸，“九江”在“四川”正南方淮河下游南岸，‘衡山’在‘九江’正西方淮河南岸，這段話就是由東向西，由北向南，沿淮河敍述。所以，‘江胡’的位置，正是應該在‘四川’正西、“衡山”正北的淮河北岸。”
　　0480號簡文當也與上述有罪罰當戍者以充實相關。其中涉及遷刑與貲一甲兩種刑罰。于薇先生指出：“這段話缺字甚多，確切含義以目前的材料恐怕難以解釋。聯繫同批簡的內容，這一段話最可能還是與刑徒異地戍守有關。陰密秦屬北地郡，此簡意思，不知是否講北地郡的刑徒遷署江胡郡，而咸陽所在的內史郡刑徒則遷署另一郡。可惜後半句殘損，目前也只能通過邏輯進行一些推測了。” 我們則進一步懷疑，遷署另一郡可能亦為楚故郡。至於0485簡則可能與有罪罰當戍者繇使的罰則有關。大嗇夫指縣令，令文表明由縣令掌握對有罪罰當戍者的笞刑。0556簡涉及廬江莊道修補事，廬江為楚地。張家山漢簡《徭律》：“市垣道橋，令市人不敬者為之。”這裏恐怕是由有罪罰當戍者承擔。
　　我們需要探討的是，這些秦令出臺的歷史背景如何？除了繼承傳統輸送罪人的做法外。如其中“上黨臣邦、道”，臣邦，睡虎地秦簡凡三見，睡虎地秦簡《屬邦律》：“道官相輸隸臣妾、收人……”再如“新地”，指秦通過兼併戰爭新獲得的土地，這裏則專指新獲得的楚國土地，張家山漢簡《奏讞書》有秦令“所取荊新地多群盜……”我們認為，“江胡郡”是否即“淮陽郡”，當然需要進一步探討。但從地理方位著手，特別是以淮河為中心，認為系戰國末年楚東遷後的核心地區則是正確的。簡文中“四川”（筆者按，不知是否與泗水有關，秦有泗水郡，秦始皇二十三年，以楚淮北地為泗水郡）、“江胡”（ 筆者按，地望確與“淮陽郡”相當）、“九江” （筆者按，秦始皇二十四年，以楚國淮南地為九江郡）、“衡山”（ 筆者按，分九江置，秦始皇二十八年前設立）均為楚國故地。秦楚之間的戰爭是秦兼併戰爭最後階段中最殘酷的戰爭，秦先以二十萬之眾攻楚失敗，後傾全國之師——六十萬之眾才獲得勝利，主要戰役在今河南省東南部進行。戰後秦又進行了大規模的徙民咸陽的措施，其中以齊楚居多。而以秦本土罪人充實新佔領地區，以加強秦對地方的控制則相得益彰。馬雍、田余慶先生已有精闢論述，茲不贅。由此可見，秦以罪人實巴蜀為先，實楚地次之，實嶺南最後。這些秦令頒行的具體時間不詳。《嶽麓書院所藏秦簡綜述》圖十三，1、2釋文是：·廿六年四月己卯丞相臣狀臣綰□  1制（？）相山上自吾以天下已並親  2，（此釋文承彭浩先生提供）王綰主導的銷兵之議也在廿六年，“吾”為秦王政稱始皇帝以前自稱。由此可見。這些秦令頒行的時間當在是年前後幾年，確切時間則要待更多嶽麓秦簡材料的公布。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09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