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天水放馬灘秦簡》小劄
作者:曹方向  發布時間:2009-10-03 00:00:00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

(首發)

一 “從東方入行有蹟殹……”    甲23[1]
  按:《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作:“從東方入行有遺矣”。[2]劉樂賢先生作:“從東方入,行有遺殹。”[3]甲本簡23字從辵,筆畫可辨識。乙本簡56對應之字整理者缺釋。按字左部從辵,依稀可辨,右部與秦漢簡所見貴字相同。字當從劉樂賢先生釋爲遺。乙本簡56缺釋三字,似可据甲本補釋爲“遺殹得”。“行有遺殹”,大概指這个“從東方入”的人品行有缺點。《文選》卷五十四説馮敬通“豈才不足而行有遺哉”;《史記》卷一百二十六博士諸生難東方朔曰:“意者尚有遺行哉?”《漢書》卷六十五亦載此事,顔師古注:“可遺之行,言不盡善也。”“行有遺”即“有遺行”,似是古人慣用語。
   
二 “亡夙不得亡莫不得”    甲26
  按:乙本簡59釋文與本簡“夙”相對應之字作,下部從虫,上部從父,與武威漢簡同。整理者釋“蚤”,可從。甲本字迹模糊,下部和“夙”字不類,可能也應該据甲本釋蚤。
   
三 “子鼠殹以亡盜者中人取之臧穴中糞土中爲人面……”    甲30
  按:,《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誤釋爲“鞍”。簡文作,字右部從兑,釋可從。乙本簡66和甲本簡30内容全同。整理者將與甲本“”字相應的字釋作“鞍”。該字簡文不清晰,但是對比甲本,似乎也是字。相似的内容又見於睡虎地秦簡《盜者》及孔家坡漢簡《盜日》。[4]相應之字,《盜者》、《盜日》均作“兑”。 [5]但本簡作“面”,而上述兩種簡文均作“兑口”,整理者注讀爲“鋭口”,可從。字從兑,與鋭字都以兑爲聲符。疑這里“面”的“面”字或許是“口”字之誤。
  《盜者》作“臧於垣内中糞蔡下”。《盜日》作“臧安内中糞蔡下”。内字從入,與穴字本不同。但秦漢簡中的穴字和内字有時不易區分。簡文“穴”字作,整理者所釋似是。但對比睡虎地簡和孔家坡簡,“内中”實是一个詞。《史記•外戚世家》:“女亡匿内中牀下”;《漢書•武帝紀》:“甘泉宫内中産芝,九莖連葉。”顔師古注:“内中,謂後庭之室也。”因此,不排除本簡的“穴”字是“内”字之誤。
   
四 “臧谿谷窌内中外人殹……”   甲34
  按:“谿”,《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釋豁,誤。
  “窌”,《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作窖。《説文》:“窌,窖也。”但依本書体例,當以釋窌爲確。
   
五 “其爲人小長赤目”    甲35
  按:不成字。《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釋面,乙本簡66的“面”字,整理者亦徑釋爲面,均可從。但甲本簡32及本簡的“面”字,整理者分别隸作,則非是。此字可隸定作。《説文》:“面,顔前也。從,象人面形。”金文面字從囗從目。簡文也可能是從囗從目,我們認爲以直接釋寫作面爲宜。
   
六 “臧中厩廡多十……”   甲36
  按:“多”字作,對比乙本字,可知當釋爲芻。据乙本“爯中厩臧芻稾中”,則“多十”兩字當改釋爲“芻稾”。稾字一下竹簡殘斷,稾字殘存的“亠”畫似十字,整理者失察。
   
七 “小頸大復”    甲37
  按:《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釋“大腹”。簡文從彳不從肉。當釋作“復”,讀爲“腹”。
   
八 “未羊盜者從南方有從出爯在牢圈中……”    甲37
  按:“爯”字數見。甲38:“申矦殹盜從西方爯在山谷……”;甲39:“酉鷄殹盜從西方入復從西方出爯在囷屋東水旁……”;甲40:“戌犬爯在責薪糞蔡中……”;甲41:“亥豕殹盜者中人殹爯在屛圂方及矢……”。以上各條所見“爯”字,劉樂賢先生引述這些材料時釋“爯”,[6]《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則釋“尔”。甲37字形較清晰,作,其上部從爪,與“尔”字形差别較大。該字在簡文中或許是隱藏之義。甲36:“臧中厩廡芻稾……”,乙72對應簡文作“爯中厩臧芻稾中”;又,睡虎地秦簡《盜者》與之相對應的字似乎也是“臧(藏)”字。例如甲40“爯在責薪糞蔡中”,《盜者》有“臧(藏)于糞蔡中土中”;甲41“爯在屛圂方及矢”,《盜者》有“臧(藏)于圂中垣下”。但爯字似無隱藏之義。待考。
   
九 “弗居”    甲72
  按:整理者釋“居”之字,簡文作,疑當釋尼。本條言犬忌。《説文》:“尼,從後近之。”疑“犬弗尼”,猶言犬弗近。子曰:“吾聞敝蓋不棄,爲埋狗也。”不過,除了瘈狗要提防,日常生活也要防範犬類對某个對象造成損壞。例如《晉書》卷二十八記載桓玄登基時“狗來便其席”;《農政全書》卷四十二“作當梁酒”之法,酿酒時“其糠瀋悉瀉坑中,毋令狗鼠食之。”所以説,使“犬弗近”,就是使犬與所要保擭的對象保持距離。這和我們對尼字的推測也是一致的。
   
十 “凡可塞内置鼠朢囷日……”    乙65
  按:内字當釋“穴”。甲本簡73有“塞穴置鼠”。
  “朢”字作,图片放大後上部從水還可辨識,字應該釋爲。其字從溉從土,或可讀爲溉。“溉囷”又見於周家臺秦簡。[7]不過簡文該字又從土。似乎也可讀爲墍。《説文》:“墍,仰涂也。”《尚书•梓材》:“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塗墍茨。”對比甲本簡73“塞穴置鼠溉囷”來看,我們更傾向於前一説。
   
十一 “子鼠也……名爲頭……”    乙66
  按:“頭”字,甲本簡32對應之字爲,整理者釋爲輒,可從。本簡輒字作,從車從耳還可以辨識。應從甲本釋爲輒。
   
十二 “囗囗囗癸未酉庚申戌巳牢園中犬矢犬弗居”    乙307
  按:巳,當作己。
  甲72:“犬忌癸未酉庚申戌己燔園中犬矢犬弗”(參本文第十个條目)。本條可能也是講犬忌。簡首墨迹模糊難以辨識,整理者似認爲有三字。對比甲本,也許只有“犬忌”兩字。
  “牢”字,字迹不清晰。甲本對應之字作燔,字迹清晰。乙本此字當存疑。
  “居”字,簡文作,與甲本字形同,而皆與居字不類。疑當釋尼,説已見前。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09年9月30日。)


[1]甘肅省考古文物研究所:《天水放馬灘秦簡》,第84頁。中華書局2009年。以下所引本書簡文不再重複出注。
[2]秦簡整理小組:《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見《秦漢簡牘論文集》,甘肅人民出版社1989年。下文所引釋文出自本文者,不再重複出注。
[3]劉樂賢:《簡帛數術文獻探論》,第57頁。湖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
[4]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0年;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文物出版社2006年。
[5]《睡虎地秦墓竹簡》,第219頁;《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第175頁。
[6]《簡帛數術文獻探論》,第58—59頁。
[7]湖北省荆州市周梁玉橋遺址博物館:《關沮秦漢墓簡牘》,第135頁。中華書局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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