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秦簡《爲吏》與《説苑》對讀

作者:陳偉  發布時間:2009-12-01 00:00:00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

（首發）

　　岳麓書院藏秦簡中，有80多枚簡與云夢睡虎地秦簡被整理者命名爲《爲吏之道》的內容近似。陳松長先生在《岳麓書院所藏秦簡綜述》中作有初步介紹，公布了7枚簡的照片和一些釋文。[1]稍後，在肖永明先生發表《讀岳麓書院藏秦簡〈爲吏治官及黔首〉札記》時，又公布了19枚簡照片和一些釋文。[2]關於這部分竹書的定名，陳松長先生起先曾擬作“官箴”，後改稱“爲吏治官及黔首”。[3]今簡稱《爲吏》。我們發現,這些簡文有兩處可以與《説苑》對讀。以下作一些分析。
　　 
　　一、毋㑥官事，1577壹多㑥多患，1580壹毋多貰𧴮，1575壹多言多過。1574壹
　　㑥，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讀書會釋。[4]云夢睡虎地秦簡《法律答問》202號簡“貿易”之“易”正如此作。《説文》：㑥，“輕也。”段注云：“《蒼頡篇》曰：‘㑥，慢也。’《廣韻》曰：‘㑥，相輕慢也。’自‘易’專行而‘㑥’廢矣。《禮記》‘易慢之心入之矣’注：‘易，輕易也。’《國語》‘貴貨而易土’注：‘易，輕也。’《國策》注、《呂覽》注、《漢書》注皆同。凡皆㑥之假借字也。”易官事，即輕忽公務。
　　“多易”，是戰國、秦漢人習語。《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記孝景帝曰：“太后豈以爲臣有愛，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集解》引張晏曰：“多易，多輕易之行也。”郭店竹書《老子》甲組14號簡（王弼本63章）説“多易必多難”，《説苑·談叢》説：“多易多敗“，均是與“多易多患”類似説法。《説苑·談叢》云：“多易多敗，多言多失。”在文本上與《爲吏》關係猶密。
　　貰𧴮，復旦讀書會讀作“貰貸”，與“多言”無涉。疑“貰”讀爲“喋”。《史記·匈奴列傳》：“磋土室之人，顧無多辭，令喋喋而佔佔，冠固何當？”集解：“喋，利口也。”《類篇·口部》：“喋，多言。”“貰𧴮”或猶“喋喋”。
　　 
　　二、吏有五善：1543叁一曰忠信敬上，0928叁二曰精（清）廉无（無）旁（謗），1573叁三曰舉吏審當，1577叁四曰喜爲善行，1580叁五曰龏（恭）敬多讓，1575叁五者畢至，必有天當（賞）。1574叁
　　精廉，復旦讀書會讀爲“清”。注釋説：“精，《睡虎地秦墓竹簡·爲吏之道》也作‘精’，整理小組讀爲‘清’。文物出版社，1990年9月，第168頁。”今按：“精廉”在戰國秦漢文獻中屢見。《藝文類聚》卷六十錄《莊子》云：“諸侯之劒，以智勇士爲鋒，以精廉士爲鍔，以賢良士爲脊，以忠聖士爲鐔，以豪傑爲鋏。”《史記·李斯列傳》記二世稱趙高説：“趙君爲人精亷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韓非子·難三》：“百官精尅於上”，舊注：“精亷尅已。”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説苑·談叢》云：“㳟敬遜讓，精廉無謗，慈仁愛人，必受其賞。”與《爲吏》這幾句近似，也是作“精廉”。雖然“精廉”、“清廉”可以通假，傳世本《莊子·説劍》篇記莊子論劍語即作“清廉”，但“精廉”爲另一詞的可能性并不能排除。或許“精廉”指精明，與“清廉”指廉潔有異。
　　 
　　睡虎地秦簡整理小組曾指出：“《爲吏之道》有不少地方與《禮記》、《大戴禮記》、《説苑》等相同。”[5]《説苑》抄引群書的情形，也有學者作过梳列。[6]岳麓書院藏秦簡《爲吏》與《説苑·談叢》這兩段文句的近似，可能具有特別的含義。或許劉向編撰《談叢》時，曾利用了《爲吏》這類文獻。[7]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09年11月30日。）

---

[1]《文物》2009年第3期。
[2]《中國史研究》2009年第3期。
[3]後者看肖永明先生文。
[4]蔡偉執筆，《岳麓簡〈為吏治官及黔首〉部分簡文釋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09年11月27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000）。
[5]《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0年，第167頁。
[6]參看謝明仁《劉向〈說苑〉研究》，蘭州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96-142頁。
[7]《爲吏》1565號簡說“三曰舉事不當則黔首撟指”，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對應文句作“興事不當則民㑥指”。“㑥指”、“喬指”辭義未詳。《說苑·談叢》有“舉事不當，為百姓謗”一句，或與秦簡有關。或許我們可以找到更多二者對讀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