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2022年第3期的《湖北雲夢鄭家湖墓地M274出土“賤臣筡西問秦王”觚》一文,刊布了觚的圖版和釋文。[1]我們讀後有些想法,今不揣冒昧條列於下,以向大家請教。
一
“賤臣筡西問秦王”觚分正反兩面,其中正面有弧度,反面為平面。觚的正面第1行有如下文句:
當今□之時,衍……巍(魏)五邦相與,陟=若壹,為義虖(乎)?
整理者說此句,是指魏等東方五國結盟,步調一致。
今按:由於出現了“衍”和“五邦”,頗疑此句具體指“五國相王”事件,“衍”指主導該事件的魏國縱橫家公孫衍(又稱犀首)。[2]《戰國策·中山策》:“犀首立五王,而中山後持。”[3]呂祖謙置此事於周顯王四十六年(公元前323年),[4]與《六國年表》及楚、燕、韓、魯《世家》皆相符。楊寬先生認為此說可從。[5]整理者據“秦王”的稱謂,判斷筡遊說秦王的時間當在秦惠文王更元元年(公元前324年)以後。觚文此句描述“五國相王”,既是筡論述天下局勢的鋪墊性文字,也為其時間判斷提供了側面證據。
其中“陟”字,整理者說原文右旁兩個“止”形中間還有筆劃,不能確認,暫釋為“陟”。此字圖版作,兩個“止”形中間的字形,與觚文的“馬”字相同,當釋作“騭”。“騭”字,馬王堆帛書《養生方》即將“馬”寫於兩“止”形中間,圖版作。漢印“騭”也有相同結構者,圖版作。[6]
“騭”與“陟”,古字通。《後漢書·鄧禹傳》:“騭字昭伯。”李賢注:“《東觀記》‘騭’作‘陟’。”[7]《廣雅·釋獸》:“騭,雄也。”王念孫疏證:“字通作‘陟’。”[8]
二
觚的正面第2行到第3行有如下文句:
筡有(又)稱曰:“五邦以義來甗(獻),吾王以義侍(待)之,不為義虖(乎)?(願)吾王有以義侍(待)之者。為義者,皆欲人之以(正2)義也。”
今按:“甗(獻)”字圖版作,“(願)”字圖版作,兩字的字形相同而隸定不同。“甗(獻)”字也當釋為“(願)”。此句當斷為:
筡有(又)稱曰:“五邦以義來,(願)吾王以義侍(待)之,不為義虖(乎)?(願)吾王有以義侍(待)之,者(諸)為義者,皆欲人之以(正2)義也。”
筡兩次強調“(願)吾王以義侍(待)之”,表達了強烈的勸諫意願。但由於沒有展開論述使秦王信服,故此時秦王的態度是“不答”。
三
觚的背面第2行云:四
觚的背面第2行轉第3行的文句是:五
觚的背面第3行有文句作:六
觚的背面第4行有文句作:七
觚的背面第5行有文句作:八
觚的背面第5行到第6行有文句作:背5 | 正1 | 正2 |
“無甲”或指“無甲兵”,表示邊域之地沒有開化的落後狀態,側面顯示秦國疆界的遼闊。“之邦”在文獻中常前綴形容詞,表示邦國的狀況。《書·旅獒》:“王乃昭德之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12]
[1] 李天虹、熊佳暉、蔡丹、羅運兵:《湖北雲夢鄭家湖墓地M274出土“賤臣筡西問秦王”觚》,《文物》2022年第3期,第64-74頁。
[2] 《呂氏春秋·開春》:“而以告犀首。”注曰:“犀首,魏人公孫衍也。佩五國相印,能合縱連橫,號為犀首。”見許維遹撰,梁運華整理:《呂氏春秋集釋》,中華書局2018年,第582頁。
[3] 高誘(注):《戰國策》,上海書店出版社1987年,第91頁。
[4] 呂祖謙:《大事記》,中華書局1991年,第50頁。
[5] 楊寬:《戰國史料編年輯證》,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478頁。
[6] 此字嚴格來說,“馬”字是寫在“止”與“步”之間,但都是相似的三層架構。
[7] 范曄:《二十五史:後漢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860頁。
[8] 王念孫:《廣雅疏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1850頁。
[9] 班固:《漢書》,中華書局2013年,第2107頁。
[10] 黎翔鳳撰,梁運華整理:《管子校注》,中華書局2004年,第272頁。
[11] 王先慎撰,鐘哲點校:《韓非子集解》(新編諸子集成),中華書局2016年,第380頁。
[12] 孔安國傳,陸德明音義,孔穎達正義:《尚書注疏》,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5年,第274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2年4月21日2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