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賤臣筡西問秦王”觚札記一則

　　“賤臣筡西問秦王”觚是新近出土的一篇重要的策問類戰國秦文獻，本文僅僅對其中的一個小的釋字問題進行討論，不當之處，敬请方家指正！
　　所涉釋文如下：
　　“又=（又有）最奡、必方、櫻梅、橘柚、枇杷、茈姜之林，鐘蠪胥蹇之州，美丹之穴，贛勒、 □□、敝椶、桃枝之渚，而萬物無不有已。”（背6）【1】 其中的“最奡”的“奡”字作形，彩色圖版作形，【2】《湖北雲夢鄭家湖墓地M274出土“賤臣筡西問秦王”觚》一文注釋曰：
　　原文“奡”形的左右還有墨蹟，右旁可能從“豕”或“犬”。《說文·夰部》云“奡”讀若“傲”，古籍中有“敖”聲字與“豪”通用的例子，那麼此字的用法或許與“豪”有關。《說文·部》解釋“豪”：“豕，鬣如筆管者，出南郡。”
勇按，以上註釋的意見認爲此字爲“奡”字，其實是難以很好理順文意的，尤其是此形的中間下部是否為“夰”形也是值得懷疑的。我們認爲從彩色圖版來看，此形最右側的偏旁中間應該是斷開的，而不是紅外線圖版所呈現的連續之形，這可能是墨痕浸染所致，其右側最下一撇形筆畫也顯得較爲怪異，有可能也是墨蹟的染痕。字形左右兩側較難確定究竟為何偏旁，但是中間的字形似可隸定爲“戛”形，即其上部爲“”形，下部爲“戈”形，形應是從“戛”得聲之字，《說文》：“戛，也。從戈，從。讀若棘。”此外，《說文》：“，有枝兵也。從戈倝。《周禮》：‘長丈六尺。’讀若棘。”《說文解字今釋》引徐灝《段注箋》認爲“棘古字通。之言棘也。謂棘刺也。”【3】
　　由此可見，戛與音近義同，可讀爲棘。形如讀爲棘，似乎也能與其上面的“最”字相稱。《公羊傳·隱元年》：“會，猶最也。” 註：“最，聚也。最之爲言聚，今聚民曰投最。”《小爾雅》：“最，叢也。”可见“最”有聚及叢義。而“棘”，《說文》：“小棗叢生者。從並朿。”。《康熙字典》引《詩詁》曰：“棘如棗而多刺，木堅，色赤，叢生，人多以爲藩。歲久無刺，亦能高大如棗。木色白者爲白棘，實酸者爲樲棘，亦名酸棗。”如此，叢生的棗樹應該可以與下文諸多植物名稱能夠相類此外，古代執囚之處爲叢棘。如《易·坎卦》：“係用纆，寘于叢棘。”
　　順帶說一下觚文中的“必方”， 《湖北雲夢鄭家湖墓地M274出土“賤臣筡西問秦王”觚》一文認爲當讀作“苾芳”。苾、芳多指香氣，這裡泛指有香氣的草木。該文同時指出，文獻可見“必方”，又作“畢方”，或以為神鳥之名。
　　勇按，“苾芳”指香氣是正確的，但是由此進一步理解爲指有香氣的草木，則有增字解經之嫌。我們認爲，“必方”可讀爲“枋”，《說文》：“，木也。從木畢聲。”“枋，木，可作車。從木方聲。”從文章的這段敘述文辭來看，都是在講秦國所擁有的物產如何之豐富，故此處列舉的“最戛（棘）、必（）方（枋）、櫻梅、橘柚、枇杷、茈姜”等應均為植物類的名稱，這也能夠和後文的“林”相應。
　　 
　　注釋：
　　【1】李天虹、熊佳暉、蔡丹、羅運兵：《湖北雲夢鄭家湖墓地M274出土“賤臣筡西問秦王”觚》，《文物》2022年第3期，紅外線圖版第65頁；釋文注釋70、73頁。不另注。
　　【2】騰訊網：《湖北雲夢鄭家湖墓地，出土中華第一長文觚，失傳千年文獻重現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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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4月6日。
　　【3】湯可敬：《說文解字今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1848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22年10月25日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