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嶽麓書院藏秦簡（柒）》編聯一則

　　《嶽麓柒》簡021釋文作：[1]
　　●有貲贖責（債）貣當戍者，皆以其錢數産戍日，爲書約，如貲首、罰戍當戍者。其貧毋（無）食，令居縣貸，足以021/0570
整理者認爲簡021後有缺簡，缺簡後當接簡022。從文意上看，《嶽麓柒》021之後接簡102-103較爲合適：[2]
　　●有貲贖責（債）貣當戍者，皆以其錢數産戍日，爲書約，如貲首、罰戍當戍者。其貧毋（無）食，令居縣貸，足以021/0570到署，移直（值）錢數署所。其水作及操土攻（功）日益食，旦半，以为貸，弗欲勿強。病不作，日貸食。皆102/0684令并居之署所。  ·廿一103/0504
三枚簡書寫風格相同，簡021與102均是滿簡書寫的完整簡，連讀無礙。令文規定“有貲贖債貣當戍者”根據其所欠錢數換算成戍邊天數，並製作約定文書，像貲首、罰戍當戍者一樣。如果他們因貧困無法自備糧食，令他們家鄉所在縣借貸給其足夠食用到到達戍守地官署的糧食，這些糧食需折算成錢數並將相關信息移至戍守地官署。（在戍守地）如有在水中勞作或進行土木工程建設的情況，每天可增加口糧，早飯半斗，由戍守地官署借貸，若不想增加口糧則不要勉強。因病無法勞作者，戍守地官署每天借貸給他們口糧。以上移至戍守地官署的錢數以及戍守地官署借貸的糧食（所值錢數），（折算成戍邊天數後）一併在戍守地官署執行。
　　由此令可知，“有貲贖債貣當戍者”在戍守地時，其勞作日的口糧應由戍守地官署提供，額外的口糧和没有勞作的日子的口糧，均由官署借貸。但官署所提供的勞作日口糧也不是無償的，《秦律十八種·司空律》簡133規定：“有辠（罪）以貲贖及有責（債）於公，以其令日問之，其弗能入及賞（償），以令日居之，日居八錢；公食者，日居六錢。”[3]居貲贖債者在官府勞作一天可折算成八錢，如果要縣官提供口糧，則每天扣除二錢，即每日勞作折算爲六錢。以戍邊償還貲贖債貸錢的情況與此相類，《嶽麓柒》簡108-109載：[4]
　　●黔首男子年十八歲以上及吏貲一甲，及責（債）自千錢及諸有貣者，各以其縣道平賈（價）物直（值），物直（值）千錢以108/0683上弗能償，人而丁粼者，皆遣令戍新地，如貲首及罰戍，而爲除日六錢，日備者輒歸之。新黔首勿109/0750+C10.1-2-2
規定有貲債貸當戍新地的黔首和吏，其在戍守地每日的勞作折合六錢，與由縣官提供口糧的居貲贖債者的六錢相同，這應當也是扣除了口糧費後的錢數。法令直接規定當戍者的每日勞作折合六錢，或是因爲戍邊者遠離家鄉，無法自備口糧，因此默認由官署給他們提供口糧並直接扣除口糧費。里耶秦簡9-630+9-815記録了一個真實案例：[5]
　　卅一年後九月庚辰朔戊子，司空色爰書：吏以卒戍，上造涪陵高橋   難有貲錢千三百卌四，貧Ⅰ不能入，以約居，積二百廿四日，食縣官，日除六錢。Ⅱ9-630+9-815
　　〼得手 9-815背
名爲“難”的吏因家貧無力繳納貲錢，以戍卒身份戍邊進行抵償。其中“食縣官，日除六錢”寫明難的口糧由官府提供，每日爲其除去六錢貲錢，與秦令規定相合。另外，吳桑認爲9-630+9-815中“以約居”之“約”就是《嶽麓柒》簡021提及的“書約”，即契約。[6]更確切地説，9-630+9-815這份爰書本身應即“書約”，是約定戍邊償還貲贖債貸的協議文書。據9-630+9-815可知，此類文書主要記録的信息有：事件概括（“吏以卒戍”），當戍者的爵位、籍貫、姓名，所欠貲錢數（或贖債貸錢數），約定以勞作抵償的原因，據所欠錢數折合的勞作日數，口糧供給方式，每日勞作折合的錢數等。
　　 

[1] 釋文參看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柒）》，上海辭書出版社2021年，第68頁。整理者在“爲書約”和“罰戍當戍者”後分别標句號、逗號，現據文意分别改爲逗號、句號。産，整理者釋“雇”，王博凱（《〈嶽麓書院藏秦簡（柒）〉校讀札記六則》，簡帛網2022年7月14日）改釋作“産”，認爲可能是“雇”字訛寫或異體。今按：王博凱釋“産”可從，似可如字讀。《説文·生部》：“産，生也。”“以其錢數産戍日”指根據錢數産生出（即計算出）戍邊天數。
[2] 簡102-103釋文參看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柒）》，第95頁。整理者在“移直（值）錢數署所”“日貸食”後標逗號，現據文意均改作句號。
[3] 陳偉主編：《秦簡牘合集：釋文修訂本（壹、貳）》，武漢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112頁。
[4] 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柒）》，第97頁。“而爲除日六錢”，整理者讀作“而爲除，日六錢”，現據里耶簡9-630+9-815“日除六錢”改讀。
[5] 陳偉主編，魯家亮、何有祖、凡國棟撰著：《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二卷）》，武漢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166頁。“吏以卒戍”原屬下讀，現據文意將其與下文斷讀。
[6] 參看吳桑：《〈嶽麓書院藏秦簡（柒）〉第一組集釋及相關問題研究》，武漢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3年，第29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23年7月29日2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