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秦簡札記十三

　　北大秦簡《祓除》篇簡四四背至四二背中提到“上帝之喬子，名為阿蛇”“工祝敢謁喬子阿蛇之所”的內容，其中的“阿蛇”明顯是指“上帝喬子”的名字，但是整理者沒有注明“阿蛇”應該如何解釋？[1]
　　我們認為“阿蛇”可指“猗移（委蛇）”。《列子·黃帝》：“吾與之虛而猗移，不知其誰何。”《聯綿詞大詞典》引楊伯峻集釋：“馮登府：‘猗移，即委蛇。’《釋文》云：‘猗，於危切。’猗移，委移，至順之貌。”[2]此外，《山海經·海內經》：“有人曰苗民。有神焉，人首蛇身，長如轅，左右有首，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維，人主得而饗食之，伯天下”。郭璞注：“延维，委蛇。”郭璞注又曰：“齊桓公出田於大澤，見之，遂霸諸侯。亦見莊周，作朱冠。”袁珂先生引《莊子·達生》篇云：“桓公田于澤，管仲禦，見鬼焉。公撫管仲之手曰：‘仲父何見？’對曰：‘臣無所見。’公反，誒詒為病，數日不出。齊士有皇子告敖者曰：‘公則自傷，鬼惡能傷公！夫忿滀之氣，散而不反，則為不足；上而不下，則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則使人善忘；不上不下，中身當心，則為病。’桓公曰：‘然則有鬼乎？’曰：‘有。沈有履，灶有髻。戶內之煩壤，雷霆處之，東北方之下者，倍阿鮭蠪躍之；西北方之下者，則泆陽處之。水有罔象，丘有峷，山有夔，野有彷徨，澤有委蛇。’公曰：‘請問委蛇之狀何如？’皇子曰：‘委蛇，其大如轂，其長如轅，紫衣而朱冠。其為物也，惡聞雷車之聲，則捧其首而立。見之者殆乎霸。’桓公辴然而笑曰；‘此寡人之所見者也。’於是正衣冠與之坐，不終日而不知病之去也。”袁珂先生認爲這是郭注之所本也，同時認為聞一多《伏羲考》謂延維、委蛇，即漢畫像石中交尾之伏羲、女媧，乃南方苗族之祖神，疑當是也。[3]
　　《聯綿詞大詞典》認爲“延维”是“委维”“蜲蛇”的倒轉變易。同時，該書認為：“‘逶迤’‘委迤’‘委’‘委它’‘蜲蛇’‘踒虵’‘委迤’‘迤逶’皆支韻疊韻，‘㹻猗’影紐雙聲又支韻疊韻，‘遺蛇’‘延維’余紐雙聲……”。[4]
　　我們認為“阿蛇”可讀為“猗移”，“阿”“猗”二者同以“可”爲聲素，自然可以通假，而“蛇”“移”二者上古音爲喻母歌部，語音關係密切。由以上引證可知，“猗移”即指委蛇，爲傳說中的神名，一種怪蛇，則“阿蛇”也是如此，爲一個聯綿詞，指神名。[5]
　　 

[1] 北京大學出土文獻與古代文明研究所編：《北京大學藏秦簡牘》，上海古籍出版社，2023年，釋文注釋第肆册第915頁。
[2] 徐振邦编著：《聯綿詞大詞典》，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413頁。
[3] 袁珂校注：《山海經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457頁。
[4] 徐振邦编著：《聯綿詞大詞典》，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414頁。
[5] 或者考虑“阿蛇”讀爲“婀娜”。
　　 
　　附記：本文爲2023年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出土秦簡牘疑難字詞整理與研究”（編號：23BYY006）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