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泉漢簡（貳）》簡I 91DXT0409④A:1短札

　　《懸泉漢簡（貳）》中I 91DXT0409④A:1[1]，簡長15.7CM,寬1.3CM,厚0.2CM，竹簡下部残缺，簡面計有十三個字，書風爲成熟的草書，頗似“二王”書風，與漢簡中的隸書、隸草差異較大，故從書風和文義推斷此簡爲晋簡。整理者釋文作“康城之歌勒金石不刊之勳教詣”，我們斷句爲“《康城之歌》勒金石不刊之勳，教詣……”。但“康城之歌”，史書中並無記載，不免心生疑慮。
　　簡文中整理者釋爲“城”的字作，但草書中“城”字均爲左右結構，如：（王羲之《十七帖》）（怀素《草书千字文》）的“城”字。大概整理者認爲該“城”字是“土”旁上移後，“土”旁末筆借筆上部長橫劃，故而釋作“城”字，但這樣釋讀是不正確的。筆者在草書中找到了與本簡文字相同的字形，如（怀素《四十二章经》）（赵孟頫《相州昼锦堂记》）的“哉”字就與本簡字形相同，可以確定該字當釋作“哉”。
　　因此，本簡釋文應改爲：“《康哉之歌》勒金石不刊之勳，教詣……”。《康哉之歌》源於《尚書·虞夏書·皋陶謨》：“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時惟幾。’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颺言曰：‘念哉。率作興事，慎乃憲，欽哉。屢省乃成，欽哉。’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帝拜曰：‘俞，往欽哉。’”[2]因上述引文中有“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一句，故後代名爲《康哉之歌》。
　　史書中關於《康哉之歌》的記載頗多，如《三國志·魏志·陳思王植傳》：“冀聞康哉之歌，偃武行文之美。”[3]《三國志·吳志·陸凱傳》：“則康哉之歌作，刑錯之理清。”[4]《晋書·段灼傳》：“朝廷咏康哉之歌，山藪无伐檀之人，此固天下所視望者也。”[5]史書中的《康哉之歌》也可以省稱爲“康歌”，如《北齊書·循吏傳·崔伯謙》：“卿骋足瀛部，已著康歌，督府务殷，是用相授。”[6]《隋書·食貨志》：“禹制九等而康歌興，周人十一而頌聲作。[7]
　　《康哉之歌》的典故出自《尚書·皋陶謨》，歌詞爲皋陶所作，以“元首”和“股肱”爲核心，敘述了勤政的重要性，其政治訓誡意義極爲明顯。從上引史書來看，《康哉之歌》的典故在三國時期就已經被廣泛使用，並沿用到了唐代官修史書中。史書中對《康哉之歌》的高度評價也與本簡文中“勒金石不刊之勳”的語義相似，也佐證了筆者改釋是正確的。另外，最早使用該典故的史書爲《三國志》，作者陳壽歷經蜀漢和西晉兩朝，其後該典故相沿至隋唐。從典故的使用情況來看，同樣可以佐證本簡時代爲晉簡。
　　 
　　附圖
　　 　　 

[1] 甘肅簡牘博物館、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陝西師範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懸泉漢簡（貳）》，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第424頁。
[2] 屈萬里：《尚書集釋》，上海：中西書局，2014年，第45頁。
[3] [晉]陳壽撰：《三國志卷十九·陳思王植傳》，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第572頁。
[4] [晉]陳壽撰：《三國志卷六十一·陸凱傳》，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第1403頁。
[5] [唐]房玄齡等撰：《晋書卷四十八·段灼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343頁。
[6] [唐]李百藥撰：《北齊書卷四十六·循吏傳·崔伯謙》，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642頁。
[7] [唐]魏徴等撰：《隋書卷二十四·食貨志》，北京：中華書局，2019年，第745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2年5月13日15：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