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老者有所歸，壯者有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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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了顏世鉉先生大作《王家嘴楚竹書〈孔子曰〉“壯者有所踐”新解》（簡帛網，2023-07-26，http://www.bsm.org.cn/?chujian/9133.html），我們有點不同想法，於此略申述之。

  《孔子曰》190+412：

    孔=（孔子）曰：“老者又（有）所䢜（歸），[爿+臣]（壯）者【190】又（有）所[业+言+戈]（察），[子+少]（少）者又（有）所（長）【412】。”

  簡文披露者趙曉斌先生指出：“此篇參見今本《禮記·禮運》：‘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但是，簡文與今本比較有兩處異文，即“歸”與“終”、“察”與“用”，大概限於體例，趙文沒有進一步作解釋。

  一 “歸”與“終”

  它們就是近義詞替換關係。不過，“歸”之具有盡義，又似乎略為生僻，有必要援例申明之。《孫子·軍爭篇》：

   

    故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是故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故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邱勿逆，佯北勿從，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薛正興先生就已引《經義述聞·通說上》“歸”字條（此不具引，請移步參看）對《孫子》“歸”做出了精審的解釋（薛正興：《古漢語詞義札記》，《語言研究集刊》第3輯，江蘇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130—131頁“歸”條）。近年有學者讀爲“匱”，於義得之，但不必破讀。簡帛中還有一些“歸”可能也是這個意思，比如銀雀山漢簡《孫臏兵法·陳忌問壘》297號簡：“短兵次之者，所以難其歸而徼（邀）其衰也。”餘例拙撰《簡帛文獻語詞例釋》還有揭示。

  二 “察”—“用”

  很顯然，《禮運》“壯有所用”的“用”就是任用的意思。“[业+言+戈]”及相關部件，過去多次見於楚文字，可以用為“察”。趙曉斌先生釋文中為它括注“察”，正是遵從有關形體的習慣讀法（參看陳劍先生《簡談〈繫年〉的“ ”和楚簡部分“ ”字當釋讀爲“捷”》，復旦古文字網，http://www.fdgwz.org.cn/Web/Show/1996），但趙文沒解釋“察”的意思。

  學界對此有一些不同看法，比如本論壇網友“chupu_”先生說（“荊州王家咀楚簡《孔子曰》初讀”第54樓發言，http://www.bsm.org.cn/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2734&extra=&page=6，2023-5-20）：

    疑原讀“察”之字當讀爲“際”，謂“交接”。……壯者須有上下之交接際會（儒家頗重交際之事）

  最近讀到顏世鉉先生大作《王家嘴楚竹書〈孔子曰〉“壯者有所踐”新解》，又提出另外一說，認為“[业+言+戈]”讀爲“踐”，意為任用、擔當。

  我們認為，“[业+言+戈]”還是應該遵照相關形體的習慣讀法，讀為“察”。

  按：“察”古有考察後舉用的意思，古人注釋有明確記載。如《後漢書·班彪傳上》：“後察司徒廉為望都長。”李賢注：“察，舉也。”《史記·刺客列傳》：“嚴仲子乃察舉吾弟困污之中而交之。”司馬貞《索隱》：“察謂觀察有志行乃舉之。劉氏云：‘察猶選也。’”《抱樸子》：“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漢語大字典》即據上述諸例爲“察”設立“考察後予以推舉”的義項。

  可見“察”與“用”在意義上是可以對應的，不必捨習慣讀法不顧而讀爲“踐”。

王寧

“終”、“歸”都是“死”義，《說文》：“鬼，人所歸爲鬼。”段注：“《釋言》曰：‘鬼之爲言歸也。’郭注引《尸子》：‘古者謂死人爲歸人。’”《文選·潘岳<悼亡詩>》：“之子歸窮泉”呂注：“人死曰歸。”“終”、“歸”同義，《呂氏春秋·順說》：“以之所歸”，高誘注：“歸，終也。”“終”、“歸”都是老而得其壽終之意。古今都以老而壽終為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