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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守廬請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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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5-11-10 18:39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敘電子版〈量守廬請業記〉   「量守廬」為蘄春季剛先生所居處,蓋取淵明〈詠貧士〉:「量力守故轍」而名焉。民國二十三年夏, 閔師孝吉偕同年友席群來南京謁先生,遂居廬中,先生分兩日為授國學四部,挈領提綱,有原有本,二人即詳加筆記,奉若重寶。翌年十月,先生遽因胃疾駕歸道山!旋以喪亂相乘, 閔師浮海渡臺,手稿盡失,不意六十年後,兩岸郵遞重通,寶藏復得,因囑伯謙細校存檔,以裨益來學。時民國八十二年菊月。   量守廬請業記 蘄春  黃季剛先生講 黃席群    閔孝吉記                         第一記          一、音韻    音韻之學可分三部,一曰音史,二曰音理,三曰音證。音理最為艱深,暫宜從略。音史始於表譜之學,如《切韻指掌圖》、《七音略》等書是也。惟每易令人茫昧,初學宜先讀下列諸書:       顧亭林《唐韻正》、胡秉虔《古韻論》、莫子偲《音韻源流》、龍啟瑞      《古韻通說》(以上音史)。      顧亭林《音學五書》、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馮桂芬《說文段注考證      》(此書於段注極有功,類似索引)、王念孫《廣雅疏證》(此書合音      韻訓詁而為一)、郝懿行《爾雅義疏》(以上入門之書)。            二、《說文》    《說文》中「象」字「說」字下是解說,「也」字以上是所以解說。《說文》之解說,必關形體。字書之編製有分類法者,自許叔重始。而許氏之功,尤在以部首領群字。至於「蒙次」之法,不必深究。然五百四十部未嘗不能增減,《玉篇》即其一例。江慎修曾謂卅六字斷不可增減一字,乃為明末一般好事增減之徒言之。《說文》部首之不可增減,亦所以為好事增減者言之也。       三、讀經之法    讀經次第應先《詩》疏,次《禮記》疏。讀《詩》疏,一可以得名物訓詁,二可通文法(較讀近人《馬氏文通》高百倍矣)。《禮》疏以後,泛覽《左傳》、《尚書》、《周禮》、《儀禮》諸疏,而《穀》、《公》二疏為最要,《易》疏則高頭講章而已。陸德明《經典釋文》宜時事翻閱,注疏之妙,在不放過經文一字。            四、讀史之法    二十四史中,《史》《漢》《國志》《新唐書》屬於「質」之一類,餘皆「文」也。《後漢書》文近碑板,其中改竄東漢人文字甚夥,看此書時,參觀袁宏《後漢紀》,藉睹其嬗蛻之跡。《三國志》例最謹嚴,較班固尤過之。裴注極多,反嫌繁複,讀時可僅看陳氏本文,求其史例及文法。            五、讀《文選》法    《文選》採擇殊精,都為名作。《文選》之學有二,一曰「文選學」,二曰「文選注學」。吾輩可捨注學而不講求,否則有床上架床,屋上架屋之弊。讀《文選》時,應擇三四十篇熟誦之,餘文可分兩步功夫。(甲)記字:一曰記艱澀不常見之字,二曰記最恰當之字。(乙)記句:至少須有千百句鎔裁於胸,得其神髓局度,例如<高唐><神女>兩篇,則更為枚乘、司馬相如二大家之所祖述。至於韓愈<平淮西碑>,亦模擬<難蜀父老>而成也。《文選》不必拘於體例,表章亦猶書疏,皆繫乎情也。<阿房宮賦>末段並韻而無之,頗類<秦論>。<赤壁>兩賦及<春醪賦><秋聲賦>,皆賦中變體,與漢賦不同。讀《文選》一書,不如兼及《晉書》、《南北史》。史載之文,非其文佳妙,即與史事有關耳。讀《文選》後,當讀《唐文粹》,以化其整滯。            六、基本書籍    《十三經注疏》、《大戴禮記》、《荀子》(不讀《荀子》,不能明禮)、《莊子》(不讀《莊子》,不能明理)、《史記》、《漢書》(不讀《史》《漢》,不能治經,反之亦然)、《資治通鑑》(不徒事實詳贍,文亦極佳)、《通典》(不讀《通典》,不能治《儀禮》)、《文選》、《文心雕龍》、《說文》、《廣韻》。以上諸書,須趁三十歲以前讀畢,收穫如盜寇之將至;然持之有恆,七八年間亦可卒業。    讀書貴專不貴博,未畢一書,不閱他書。廿歲以上,卅歲以內,須有相當成就;否則性懦者流為頹廢,強梁者化為妄誕。用功之法,每人至少應圈點書籍五部。    讀書宜注意三事:(甲)有定--時有定限,學有定程;(乙)有恆--不使一己生厭倦之心,而養成不能厭倦之習,不稍寬假,雖有間斷,必須補作;(丙)愛惜身體--此為用功之本。誠如是,則二十年內不患不成矣。今值中國學術轉變之交,學者宜注意三點:一、盡廢時人之書;二、不事目錄之學;三、緩言參考之說。學問不必在於分類,有形之物,固不可並;無形之理,亦何可泥?但求其大體而已。    劉申叔先生云,兩部《皇清經解》中,可存之書不多,足徵著述不易流傳。無注之書,使其有注;有注之書,則淘汰之。「學術」二字應解為「術由師授,學自己成」。戴東原學術提綱挈領之功為多,未遑精密。其弟子若段懋堂、孔廣森、王念孫,靡不過之。閻若璩六十始見注疏(見《尚書疏證》);錢竹汀四十之初睹《說文》(見其年譜);王闓運五十方閱《本草綱目》(見其日記)。學能專精,雖遲固無害也。初學如小兒須賴扶持,稍長能自立矣。三四十以後,不惟自立,父母有過,可事諍諫,則師說之誤,亦得而修正之。(席群按:季剛師在音韻方面,曾修正太炎先生之古音分部法。)                              第二記          一、(古)音韻    十九聲類終無可分之理。余用戴東原之說,將入聲分出,增太炎師二十三部為二十八部,頗有八九可靠。古有一四類音,而無二三等音。發音機關喉舌齒唇而已,然古音不可無故而消滅;今音不可無故而產生。古之語言不可造,名詞之類,則隨事而增,不在此例。余近年授音韻學,以《等韻》及《切韻考》為主。若江慎修之《音學辨微》,亦不可篤信。蓋所謂「辨微」者,辨江君一人之微耳,非天下人之微也。總之,音韻之事以口說為始,記憶為終。    《鄭志》云:既知今,亦當知古,不可泥也。                   二、小學   看《說文段注》,應參看《段注匡謬》、《段注考證》、《段注補訂》三書,而《段注》尤為入經之資。由小學入經,由經入史,期以十年,必可成就。《說文》一書,兼音形義。義從音生,忽於音者,必忽於義。如《毛詩》「周行」二字,作「周之行列」解,則讀如杭;作「忠信之道」解,則應讀本字本音。            三、經學    《毛詩》分經、傳、箋、疏四種。若單就本文任意解說,可人持一說,人生一意。如近人以「寢廟」為「寢室」,是執今意以解古人之文字,未有不荒謬絕倫,令人噴飯者。詩所以可以言,蓋在立言有法,非任性言之也。《毛傳》之價值,的等於《左傳》、《公羊傳》。夾衣不可無裡,則經不可無傳也明矣。《鄭箋》亦不易明,有看似易知,而實不易知者。注之妙用,在不肯放過一字、放過一事;雖有紕謬,亦必究其致謬之原。陳碩甫《毛詩傳疏》,專用西漢之說,不主《鄭箋》,極謬!譬之猶講唐詩而薄宋詩,可乎?至若今古文雖同時,卻不可通,故治經必須篤守師說,雖文義了然,若無師說,亦必謬誤。先之以訓詁,繼之以文義,文義既清,而後比較其說,觀其會通。    讀注疏,非貫通全疏,不能了然。北方學者,不讀全經(見《日知錄》),故紀曉嵐講《穀梁》,致誤為西漢人所作,蓋宗東原之說,以《公羊傳》比較而來,不知《穀梁》本係穀梁赤所自為,《范注》已明言之。如董仲舒所講《公羊》,則得諸口授,未有傳書。紀氏又謂:      至<公觀魚於棠>一條、<葬桓王>一條、<杞伯來逆叔姬之喪以歸>      一條、<曹伯廬卒於師>一條、<天王殺其弟佞夫>一條,皆冠以「傳      曰」字,惟<桓王>一條與《左傳》合,餘皆不知所引何傳。疑寧(按      即范寧)以傳附經之時,每條皆冠以「傳曰」字,如鄭元、王弼之易,      有「彖曰」「象曰」之例,後傳寫者刪之。此五條其削除未盡者也。(      見《四庫全書總目》卷廿六)不知凡「傳曰」皆穀梁赤自傳之辭,其說見隱公八年注,隱公只看九年之注,而未上及八年,乃成此謬。可知讀注疏不貫全文,不能發其蘊積也。            四、史學    治史之要,以人、地、官、年為入門之基;四者亦即歷史之小學也。譬諸《左傳》,公子呂、子封即一人,說見《世本》,若不細看,鮮有不認為兩人者。至若地理,則當識其大者,如歷代之沿革變遷,其府縣州廳之名,自當查看,不煩強記也。如《史記索隱、正義》,文多不通,其所以存者,以地理可看耳。    讀《晉書》,當參看近人吳絅齋《晉書斠注》;然吳注多取資湯球,而全書不見湯名,跡近剽竊。梁章鉅所著書,多係從人售來者,如《文選旁證》、《三國志旁證》,皆非自撰。其自撰者只《浪跡叢談》一書,較前二者迥不類矣。趙雲崧史學甚篤實,而經學極謬,然余敢斷言其《二十二史劄記》,決非剽竊。          五、泛論    小學之事在乎通,經學之事在乎專,故小學訓詁宜自本文求之,而經文則自注疏求之。士大夫多有以《三國演義》為《三國志》者,故《三國演義》之誤人,較《紅樓》、《水滸》尤過百倍,以其淆亂史事也。    人生一念之明,等於遠處一燈,非暗室一燈。 (完)
發表於 2005-11-11 23:17 | 顯示全部樓層
季刚先生的时代一去不复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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