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里耶秦簡校詁》劄記二则

田百川

                                                              讀《里耶秦簡校詁》劄記二则
                                                                                          一

       王煥林先生著《校詁》第一章“引論”說：“湘西本多竹，裏耶秦簡用木而不用竹，也與其公文繕寫而非經籍繕寫的性質有關。”①
    “湘西本多竹”。疑誤。
     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況》一書中這樣寫道：“自治州歷來是湖南的重要林區之一。目前森林覆蓋率占全州土地面積的百分之三十五，有的地方高達百分之六十五。這裏林木種類繁多，主要林木，如杉、松、柏等在全州十縣均有廣泛的分布。”“保存有世界聞名孑遺植物如水杉、珙桐、銀杏、南方紅豆杉、伯樂樹、鵝掌揪、香果樹等”。②按：當時，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轄吉首、瀘溪、鳳凰、古丈、花垣、保靖、永順、龍山、桑植、大庸等十縣（市）。1985年5月，撤大庸縣建大庸市(縣級市)；1988年5月，大庸市升格為地級市。1994年4月4日大庸市更名為張家界市。為此，湖南省的行政區劃重新進行了調整：從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分出桑植、大庸二縣市和從常德市分出慈利縣組建張家界市。③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現轄吉首市和瀘溪、鳳凰、古丈、花垣、保靖、永順、龍山縣等1市7縣。④
     爾後數年間，林木砍伐殆盡，童山兀立。“2000年我州被正式納入國家西部大開發的範圍，州委、州政府緊緊抓住這一歷史機遇提出了以退耕還林為突破口，全面實施生態州建設的發展戰略.根據湘西自治州坡耕地實際情況，全州計劃用10年時間實施退耕還林568萬畝。”“今日之湘西大地，山山嶺嶺披上了綠色的盛裝，溝溝岔岔點綴著綠色的裙幅； 昔日的荒山禿嶺，如今青山疊翠，滿目蔥蘢；過去貧瘠的陡坡耕地，變成了孕育希望的綠色家園。”⑤
     再則，《湖南龍山裏耶戰國——秦代古城一號井發掘簡報》闡述：“秦簡都是木質”。“簡牘所用木材的種屬 除少量可以確定為杉、松木外，有許多質地堅硬、紋理細密的雜木，其具體樹種有待今後的鑒定結果”。⑥《簡報》的說法與《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況》的敘述是基本一致的。劉瑞《裏耶秦代木牘零拾》也說，將“裏耶秦簡”稱為“裏耶秦代木牘”更加名實相符一些。⑦《史记·陈遵传》“与人尺牍”。《史记·游侠原涉传》“削牍为疏”。注:“木简也。”《史记·周勃传》“吏乃书牍背示之。
     拙識：湘西本多木。固裏耶秦簡是木而非竹。沈從文的《湘西》如是说：“站在裏耶河邊高處，可望川湘鄂三省接壤的八面山。”⑧
     


     ① 王煥林著：《裏耶秦簡校詁》，中國文聯出版社，2007年9月第1版，第6頁。以下簡稱《校詁》。
     ②《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況》編寫組　編寫：《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況》，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1月第1版，第10頁。
     ③ 趙宗山主編：《永定區誌》， 團結出版社， 2006年12月。
     ④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況》編寫組　編寫：《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況》（修訂本)(中國少數民族自治地方概況叢書)，民族出版社 ，2007年9月 。
     ⑤湘西州林業網，網址http://lyj.xxz.gov.cn。
     ⑥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湖南龍山裏耶戰國——秦代古城一號井發掘簡報》，《文物》，2003年第1期。以下簡稱《簡報》。
     ⑦劉瑞：《裏耶秦代木牘零拾》，《中國文物報》，2003年5月30日第5版。
     ⑧沈從文全集編委會：《沈從文全集》，北嶽文藝出版社，2003年5月。
                                                                                                     二
      里耶秦簡中的“主”字，凡18例。王氏《校诂》于“主”字的释义，①但存商榷之处。只今将相关简文迻録於下，以便讨论。管窥蠡测，敬希方家指正。  
      其一
      J1（8）133 正面：或遝（逮）：廿六年三月甲午，遷陵司空 （得）、尉乘、卒萛（？）簿。 廿七年八月甲戌朔壬辰，酉陽具獄，[獄]史啓敢啓治所獄留□，敢言之。封遷陵留。
      J1（8）133 背面： 八月癸巳，遷陵守丞陟告司空主：聽書從事。 起行司空。八月癸巳,水下四刻,走賢以來。行手。
     “  遷陵守丞陟告司空主”。王氏《校诂》将“司空主”释为“司空主管”，“主”即“主管”。疑误。
     按 ：依此簡正面文意，背面的“司空主”之“主”，即指上文“司空 （得）”之“得”，人名。
     其二
     J1（8）155：廷主   戶發。“廷主”，王氏《校诂》认为“廷主”，即“县廷主管”。未安。
     按：“廷主”之“主”，未明所指。疑为封检。②劉瑞：《里耶秦代木牘零拾》，《中國文物報》，2003年5月30日第5版。
     其三
     J1（8）158 正面：卅二年四月丙午朔甲寅，遷陵守丞色敢告酉陽丞主：令史下絡帬直（值）書已到，敢告主。
     王氏《校诂》说“酉陽丞主”即“酉陽县丞的主管”。
     按：“敢告主”之“主”，即指“ 酉陽丞主”之“丞主”。
     其四
     J1（9）1 正面： 卅三年四月辛丑朔丙午，司空騰敢言之：陽陵宜居士五（伍）毋死有貲餘錢八千六十四。毋死戍洞庭郡，不智（知）何縣署。今爲錢校券一，上，謁言，洞庭尉，令毋死署所縣責，以受（授）陽陵司空。[司空]不名計，問何縣官計年爲報。 已訾其家，[家]貧弗能入，乃移戍所。報，署主責發，敢言之。四月己酉，陽陵守丞廚敢言之：寫上，謁報，署金布發，敢言之。儋手。
     J1（9）1 背面 ：卅四年六月甲午朔戊午，陽陵守慶敢言之：未報，謁追，敢 言之。堪手。卅五年四月己未朔乙丑，洞庭叚（假）尉觿謂遷陵丞：陽陵卒署遷陵，其以律令從事。報之。當騰（謄），[騰]（謄）。嘉手。以洞庭司馬印行事。敬手。
   “報，署主責發”。王氏《校诂》释作：報请其所在之“署”的债务主管拆阅。王氏将“署”释义为“戍卒的基层主管单位”。又说“秦汉时期，县内各级军政单位，无论大小，均可泛称为‘署’”。这种说法，我们是同意的！
     按： J1（9）1-12，凡12枚简牍，简文大同小异，均有“署主責發”一句。“主”，皆諱指“戍卒的基层主管单位”之主管人。
     其五
     J1（16）5 背面：三月丙辰，遷陵丞歐敢告尉：告鄉司空、倉主，前書已下，聽書從事。尉別都鄉司空，司空傳倉；都鄉別啓陵、貳春，皆勿留脫。它如律令。釦手。丙辰水下四刻，隸臣尚行。三月癸丑，水下盡□，陽陵士□匄以來。邪手。□月癸卯，水十一刻刻下九，求盜簪褭（裊）陽成辰以來。羽手。  如手。
    J1（16）6 背面：三月庚戌，遷陵守丞敦狐敢告尉：告鄉司空、倉主，聽書從事；尉別書都鄉司空，[司空]傳倉；都鄉別啓陵、貳春，皆勿留脫。它如律令。釦手。庚戌，水下六刻，走袑行尉。三月戊午，遷陵丞歐敢言之：寫上，敢言之。釦手。己未旦，令史犯行。□月戊申夕，士五（伍）巫下里聞令以來。慶手。如手。
     王氏《校诂》说“倉主”即“倉库主管”。
     按： J1（16）5 、J1（16）6简，文字大同小异。“倉主”之“主”，即文中的都鄉之“倉主”，但未指出具体人名。“都鄉”，即縣廷所在鄉E.P.F22:29：“建武三年十二月癸丑朔辛未，都鄉嗇夫宮敢言之。”③
     其六
     J1（16）9正 面： 廿六年五月辛巳朔庚子,啓陵鄉  敢言之:都鄉守嘉言:渚里□劾等十七戶徙都鄉,皆不移年籍。令曰：“移言。”今問之劾等徙□書，告都鄉曰:啓陵鄉未有枼（牒），毋以智（知）劾等初産至今年數。□ □□□，謁令都鄉具問劾等年數，敢言之。
     J1（16）9 背面：  遷陵守丞敦狐告都鄉主：以律令從事。建手。□甲辰，水十一刻[刻]下者十刻，不更成里午以來。貄手。
     王氏《校诂》说“都鄉主”即“都鄉主管”。
     按：“都鄉主”，这里指上文的“都鄉守嘉”之“守嘉”。“守嘉”，就是“主”。
     其七
     J1（9）984 正面：廿八年八月戊辰朔丁丑，酉陽守丞□敢告遷陵丞主：亭里士五（伍）順小妾□餘有律事□□□□遷□，令史可聽書從事，□□□。八月甲午，遷陵拔謂都
    J1（9）984 背面 ：鄉嗇夫：以律令從事。朝手。即走印行都鄉。八月壬辰，水下八刻，隸妾以來。 朝手。□手。
    王氏《校诂》认为 “ 遷陵丞主”，即“遷陵丞主管”。“主”，就是“主管”。
    按：“ 遷陵丞主”之“主”，指文中的“遷陵拔”之“拔”。“拔”就是“主”。
    王氏《校诂》将简文中的“主”字，概释义为“主管”。“某主”即“某主管”。疑误。
    拙识， 里耶秦簡中的“主”字，凡6见。释义在该简文中或因藏而未明，均释为人名。 是为“秦初避諱”制度的例证！④这样的例证还有，睡虎地秦簡《封診式•有鞫》：“　敢告某縣主：男子某有鞫，辭曰：士五（伍），居某里。可定名事里，所坐論云可（何），可（何）罪赦，或覆問毋（無）有，遣識者以律封守，當騰，騰皆為報，敢告主。”睡虎地秦簡《封診式•覆　》：“敢告某縣主：男子某辭曰：士五（伍），居某縣某里，去亡。可定名事里，所坐論云可（何），可（何）罪赦，或覆問毋（無）有，幾籍亡，亡及逋事各幾可（何）日，遣識者當騰，騰皆為報，敢告主。⑤ 睡虎地秦簡所指的“某縣主  ”，諱指某人名。 岳麓書院藏秦簡其內容是，2026：·令曰：黔首徒隸名為秦者更名之，敢有有弗更，貲二甲。里耶秦簡： ……  承令曰承制  王室曰縣官  公室曰縣官 內侯為輪侯  徹侯為列侯 以命為皇帝  □命曰制  □命曰制  為謂□詔 莊王爲泰上皇  邊塞曰故塞 毋塞者曰故徼……從這條簡文中，我們也許可以讀出一些當時有關避諱的資訊出來。⑥


      ① 王焕林著：《里耶秦簡校诂》，中国文联出版社，2007年9月第1版，第32、48、55、100、109、117页。簡稱《校诂》。
      ②劉瑞：《里耶秦代木牘零拾》，《中國文物報》，2003年5月30日第5版。
      ③《居延新简》，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
      ④陳垣：《史諱舉例》，中華書局2004年新一版。
      ⑤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78年。
      ⑥陳松長：《秦代避諱的新材料》，《中國社會科學報》，2009年9月10日。

稷下遗风

里耶发掘报告中，对J1井各层堆积有详细的记录，可参。J1出土简牍的堆积层中，还伴有竹木屑，可知竹子并非没有在官署中应用，因此，湘西多竹是指2000多年前湘西的植被而言，多竹多木均可。
“主”释为主管为直接释义，释为具体人名是引申释义，二者皆对，不存在此是彼非的说法。关于这种文书写法是否为避讳，现在下结论尚早，有待于文书制度研究进一步深入来澄清。

田百川

古镇里耶捞出2000余年树蔸 坚如磐石两"公婆"(图)
11月18日，千年古镇湘西里耶的酉水河里，当地村民余明东打捞出两棵沉浸多年的树蔸，据当地林业局专家考证，该树蔸距今已有2000多年。
　　
　　据悉，打捞上来的树蔸是一对，坚如磐石，久浸不腐。高分别一丈多，冠径均有5米，重达千斤，木质坚硬光洁并散发清香，其中一棵形似孔雀开屏，一棵形似麒麟献瑞。
　　
　　据当地老人介绍，传说中里耶酉水河的两岸曾各有一棵苍天古树，世人称其为婆婆树和公公树，枝杆在河中心相连，恰似一座天桥，后由于江河改变两棵苍天古树沉浸河中。有人认为此次打捞上来的两棵2000余年的树蔸就是传说中的“公婆”树。
　　
　　千年古镇里耶因2002年出土30000余枚秦简，而被世界誉为“秦城”。此次打捞出来的两棵千年树蔸，进一步彰显秦城里耶千年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