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竹简《文子》的标点问题

临渊羡鱼

《荆州师院学报》2000年第6期有一篇文章，讨论竹简《文子》的标点问题，现贴在网上。竹简《文子》释文标点商榷         王三峡西汉竹简《文子》于1973年被发现，1995年底完成整理，在《文物》1995年第12期上刊出释文。释文刊出后，自然倍受学者们的关注。笔者近来重新翻检，颇觉其标点有可以商榷之处。标点相对释文而言，自然无关紧要，整理者也可能不太在意，随意而施，但对于语意、句法、语气而言，却关系非浅，甚至可能影响到对其思想内容的理解，为学者不可不吹毛求疵。故而不揣冒昧，一一举出，以就正方家。释文标点不妥处，大致可分为五类：一、        宜断而未断下文所引释文，竹简编号、各种整理标识及标点符号，一仍其旧。著者对释文的标点修改变动，以“宜作”为标志。修改理由之前，加“按”字为标志。0937，小行之小得福，大行之[大得福]。宜作：小行之，小得福；大行之，[大得福]。按：句子为两个并列的条件复句，“小行之”与“大行之”之后，均以断开为宜。“小得福”后，宜改为分号。0860也，大而不衰者所以长守宜作：也，大而不衰者，所以长守按：此为因果复句，不过是果在前而因在后。“者”用在前句末表顿挫。“者”后断开为宜。且紧接的0864号简，作“高而不危，高而不危者，所以长守民”、“高而不危者”之后，也用逗号断开，可证此处的“大而不衰者”后，也以断开为宜。2208之师也，上者下之义法也。宜作：之师也，上者，下义法也。按：此为典型的判断句，主语后用“者”字提顿，谓语后用“也”字煞句，正与2246号简“一者，万物之始也”、0607号简“万物者，天地之谓也”句法相仿。“者”字后，以断开为宜。0565之也。文子曰：臣闻传曰致功之道。宜作：之也。文子曰：“臣闻传曰：‘致功之道按：“传曰”后当断开。传，相对经而言，“传曰”，显然下为引文无疑。同样理由，2404何故难言？”文子曰：“臣窃闻传曰不宜作：何故难言？”文子曰：“臣窃闻传曰：‘不0741  闻之传曰道者[博]宜作：闻之传曰：“道者[博]1805  传曰[人主]宜作：传曰：“[人主]0570  不化为之奈何？”文子曰：“不□人宜作：□不化，为之奈何？”文子曰：“不□人按：“□不化”，承上而言，提出某个问题，故“不化”后，以断开为宜。“为之奈何”，是古书中的常用语，出现频率较高，这里是向文子请教、征求意见的意思。今本《文子•道德》亦有“古之王者，以道位（莅）天下，为之奈何？”“王者得其欢心，为之奈何？”“为之奈何”都是单独成句的，前面并无其他词语，故“不化”后宜断开。1858        其对曰所曰修者，宜作：其对曰：“所曰修者，按：“对曰”，通常的意思是“回答说”，其后宜断开，后面应为回答之语。“所曰修者”是承接前面谈话中涉及的“修”，再展开论述的，意思是“（先前）说到的修”。如按原标点，句意不清，难以理解。2329  七十里举伊尹而天下归之，故圣人之治宜作：七十里，举伊尹而天下归之，故圣人之治 按：“七十里”后宜断开。古书常有“XX方XX 里，行仁义而天下归之”之类的说法，故而“七十里”不宜连后读。二、        不宜断而误断    0798  矣。是故，帝王者不得人不成，得人宜作：矣。是故帝王者，不得人不成，得人按：遍检古书，也难以发现“是故”单独成句的，“是故”后的逗号，宜移至“帝王者”后，或者删去。2438  以养其神 ，故功成名遂，与天地，**   以致宜作：以养其神 ，故功成名遂，与天地   *** ，以致按：原标点“与天地”单独断开，句意不完整。“　”同“兮”、“啊”，可作句中语气词解；“ ** 　”，犹“冥冥”，深邃、潜藏、隐晦的样子。如作“与天地　**　　”，句意完整，且与今本《文子》中的“与天地洪同”、“与天地配”、“与天地合”、“与天地相保”等语，立意相同，句法相近。三、        宜属上句而断为下句0619  身，葆其亲，必强大，有道则不战宜作：身，葆其亲；必强大有道，则不战按：上文0590、0629、2218三简，分别说“天子有道”、“公侯有道”、“土庶有道”如何如何，下文2462号简说“弱小有道”怎样怎样，故而这里宜为“强大有道”，以与上下文相连贯。今本《文子》作“士庶有道，则全其身，保其亲；强大有道，不战而克；小弱有道，不争而得”。故而释文“有道”，当属上句，不宜断为下句。2437  [为兵，始为]乱首，小人行[之，受大秧（殃）]，大[人行]宜作：[为兵始，为]乱首，小人行[之，受大秧（殃）]，大[人行]按：“为兵始，为乱首”，本是对称句式。“兵”与“乱”义近，为战乱之意；“始”与“首”义同，即祸首之意。“始”字不宜断为下句，否则上句句意不完整，且破坏原对称句式。四、        宜属下句却断为上句0588  美壹，至于此之大耶？”文子曰：“然能宜作：美，壹至于此之大耶？文子曰：“然。能按：“壹”同“一”，这里是副词，犹言“乃”、“竟”，竟然、居然之意，事出乎意料之外时用之，不宜与后文断开。例如：《列子•说符》：“伯乐喟然太息曰：‘一至于此乎！’”《战国策•齐策一》：“靖郭君之于寡人，一至此乎！”《史记•商群传 》：“为法之蔽，一至此哉！”如果主语部分仅有一词，可连下文读为一句，如：《说苑•尊贤》：“周威公曰：‘士壹至如此乎？”《史记•范雎传》：“范叔一寒至此哉！”竹简“壹至于此之大耶”之前，仅一“美”字，按说也可以不断开，但道家并不认为“美”有多重要，何况“美”之前是否还有其他词语也不清楚，姑且在“美”之后断开。“然能”二字间应断开。“壹至于此之大耶？”是疑问句，“然”字是肯定的回答，其后应绝句，“能”字连下读。原标点“然能”连读，似乎将“然”作句首转折连词处理，不妥。0916 江海以此道为百谷王，故能久长功宜作：江海以此道为百谷王，故能久长，功按：此处为韵语，“王”、“长”押阳韵。今本《文子》作“故能长久”，当依简文，作“故能久长”，与前句“洼下以成其广”押韵。今本下文“为天下溪谷，其德乃足”，亦为韵语，“谷”、“足”押屋韵。另外，释文注释（142）所引今本《文子•自然》第六章文字，标点不妥之处也较多，在此一并举出，以供学者参考:江海无为以成其大，洼下以成其广，故能长久为天下溪谷，其德乃足。无为故能取百川，不求故能得，不行故能至，是以取天下，而无事不自贵故富，不自见故明，不自矜故长，处不有之地，故为天下王。不争故莫能与之争，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江海近于道，故能长久与天地相保。按：“江海无为”后，应断开；两处“故能长久”后，均宜断开；“是以取天下”后的逗句，当移至“而无事”之后较妥。五、虽断而标点不妥0876  可以治国，不御以道，则民离散不养。0826  则民倍（背）反（叛），视之贤，则民疾诤，加之以0898  则民苛兆（逃）；民离散，则国执（势）衰；民倍（背）按：这是竹简《文子》中很完整的三简，拼接得很好，基本无缺损。三简连读，标点宜作：可以治国。不御以道，则民离散；不养，则民背叛；视之贤，则民疾诤；加之以力，则民苛逃。民离散，则国势衰；民背0876号简“则民离散”后，宜断开，用分号；0826号简“则民背叛 ”、“则民疾诤”之后，均应用分号；0898号简“则民苛逃”后的分号宜改为句号。这是一组并列复句。下文的“民离散，则国势衰；民背”是进一层的论述。0876号简“不养”后的句号，宜改为逗号，与0826号简“则民背叛”连贯看，意思是说，如果统治者不能以德畜养百姓，百姓就将背叛。与前后三句相似，均为条件复句，共同组成一大的并列复句。如按原标点，论述层次不清，个别地方句子上无所承。有的运用释文材料的人，又不曾细读，直将这段作为今本割裂竹简本的证据，谬甚。看来，标点与文句的思想内容关系密切，不可随意施加。0579  一人任与天下为雠，其能久乎。此尧宜作：一人任，与天下为雠，其能久乎？此尧按：今本《文子》“一人”之前有“以”字。“任”是才干、能力的意思，“任”后宜断开。简文意思是说，仅凭统治者一人的才干，与天下人为仇敌，难道统治能长久吗？“其能久乎”后的句号，宜改为问号。“其”，语气副词，表反问。0613  然也何失于人乎，以此观之，道德宜作：然也，何失于人乎？以此观之，道德按：“然也”后，宜断开。“何失于人乎”，是典型的问句，句末宜用问号。整理出的《文子》竹简释文仅2700余字，由于竹简散乱残断严重，文不成句者较多，标点确有困难，难以苛责整理者。上述所举，不过是本着“疑义相与析”的态度，共同探讨，不敢自以为是，不当之处，欢迎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