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十《四告》初讀

林少平

悦園 發表於 2020-9-30 11:11
“上帝弗若，乃命朕文考周王一戎有殷，達有四方。在武王弗敢忘天威命明罰，至戎于殷，咸戡厥敌”。“一戎有 ...

《礼记•中庸》：“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郑玄注：“戎，兵也。衣读如殷，声之误也，齐言殷声如衣……壹戎殷者，壹用兵伐殷也。”孔颖达疏：“ 郑必以衣为殷者，以十一年观兵于孟津 ，十三年灭纣 ，是再著戎服，不得称壹戎衣，故以衣为殷 。”目前来看，郑氏读为“壹戎殷”，应该是可信的。“殷”也有称为“有殷”，故“一戎有殷”即“壹戎殷”，指“专兵讨伐殷商”。据竹书纪年记载，周自大王起，已有几代人在“剪商”，这本身就是一种“专兵讨伐”的过程。

潘灯

今讀陳劍先生《簡談清華簡<四告>的“㕟”字省體》（古文字微刊2020.11.5）一文，略有所思。“㕟”原整理者作“ ”，其辭曰：

惟作立正、立事，百尹、庶師，俾助相我邦國，和我庶獄庶訟， （阱-刑）用中型，以光周民，……

我們認為，“㕟”或“ ”，蓋即楚簡“倗”的異體，亦可讀“朋”。在辭中似可理解為“邦朋”之“朋”。“邦朋”乃互相勾結違法亂政之人，原辭大意或謂：設置立正、立事、百尹、庶師等職官，用他們來輔助我周邦，協調刑獄訴訟之事，用中等刑罰來治理那些“邦朋”之人，以廣周民……

王寧

簡1-2：有之二元父羊、父豕、[桼+延+月]（下用A代）麃，非討余有周旦。
據程浩先生《清華簡<四告>的性質與結構（上）》一文註[16]介紹，整理者將“A麃”讀為“薦表”，程浩先生讀為“朱麃”，也是一種犧牲。
按：“A”字可能是從“延”聲，疑讀為“誕”，訓“大”。“麃”疑讀為“僄”或“嫖”，訓“輕”（《說文》）。“非”當讀為“菲”，訓“薄”。“僄菲”猶後言之“輕薄”。此條文字當讀為“有之二元父羊、父豕，誕僄菲討余有周旦。”意思是祭祀皋陶時侑以兩頭公羊和公豬，如果覺得祭品太輕薄就怪罪我周公旦。大概是一種謹敬謙遜的說法。

簡8：畏聞喪文武所作周邦。
“聞”當讀若《牧誓》“昏棄厥肆祀弗答，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之“昏”。

王寧

簡38：醓索血明
此句疑當讀為“沈（沉）燎血盟”，沈、燎均祭名。

闻道神仙笑我

《四告》簡1“又之二元父羊、父豕”，“又”似應讀“侑”，前文稱“皋繇配享茲馨（或从丁聲？）香”，此進而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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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告》簡1：“肆臨血明（盟）”，作A形，第二字整理者釋爲“俯”。按，該字應即“臨”之變體，參簡43之“臨”，該字上部的“頁”即“臣”與“人”之變體，下面的類“句”形即從“人”從“口”之形的略變，又加了一“攴”（“攴”也可能是“人”之訛變）而已。


二、《四告》簡3：“廼豐（朋）淫佚居”，“佚居”整理者原讀爲“失居”，謂失去自己的本分。按，應改讀爲“佚居”，言居處時放佚。典籍多“淫”、“佚”連言，如《逸周書•時訓》“母后淫佚”、《國語•周語》：“其君貪冒、辟邪、淫佚、荒怠、麤穢、暴虐”。又《管子•四時》“居不敢淫佚”，“佚”則與“居”搭配使用。又清華九《廼命二》簡7“專㓷淫居”，可知該簡的“淫居”應該就是“豐（朋）淫佚居”之省語。

三、《四告》簡5：“在武王弗敢忘天威，命明罰”，可與清華五《封許之命》簡3“武王司明刑”對讀，這又是證明李松儒釋首二字爲“武王”的確證（《清华简残泐字辨析三则》，《古文字研究》第三十一辑）。

四、《四告》簡17+18：“今皇辟天子圖厥萬億之無後【17】嗣孫，乃建侯設衛、甸，出分子。”也可參清華二《繫年》簡17+18：“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設出宗子，以作周厚【17】屏。”

五、《四告》簡19“式俾曾孫有睿壯壯，丕 [每+口]（飭）威儀”，“睿”整理者釋文作“濬”。按，可讀爲“睿”，“睿”即睿智，“壯”多與“猷”、“心”連言，如清華五《封許之命》簡5“汝惟壯耆尔猷”、《詩•小雅•采芑》“克壯其猷”，清華一《祭公》簡11及《逸周書•祭公》即作“寬壯厥心”，由此知“壯”亦應可與“睿”連用。
另外，此句可與《集成》261“惠于政德，淑于威義，誨猷丕飤（飭）”對讀，簡19的“[每+口]”相當于“飤（飭）”，二者語音也很近。
又，《四告》簡36：“隹（唯）德用，畀（？）余[厂+禼]安，害糞大莫（謨），丕誨威儀。”其中的“丕誨威儀”也相當于“丕 [每+口]（飭）威儀”，整理者斷句有誤，由此也應如上調整。


六、《四告》簡19+20可改釋爲：“毋【19】 [弁+心]（變/煩）于義（儀），毋失于 [至+卩]（節）。”《列女傳•節義》“則是失儀節也”，亦“儀”、“節”連言，而“至”與“節”語音很近。


七、《四告》簡23：“鼄貢饔餼”，我們以前曾說過，甲骨金文裏的“鼄”可讀爲“輸”，“鼄”端紐侯部，“輸”書紐侯部，二字皆舌音侯部，古音至近。典籍中也有二聲系字相通的例子，如《莊子•達生》：“紫衣而朱冠”，《釋文》：“朱冠，司馬本作俞冠。”“輸”有奉獻、交納的意思，如《左傳•襄公九年》：“魏絳請施舍，輸積聚以貸。”《漢書•卜式傳》“式上書，願輸家財半助邊。”（《甲骨文所見動物研究》第361-362頁）參《鹽鐵論•本議》“郡國諸侯各以其物貢輸”、“所以齊勞逸而便貢輸”，正是“貢”、“輸”連言。

八、《四告》簡26的“王孫 [囗+馬]”，可參清華三《說命中》簡5“若 [囗+馬]水，汝作舟。”“ [囗+馬]”以前有不同說法，現在看釋爲“滿”是正確的。


九、《四告》簡44的“不得厥[戶+占]”，“[戶+占]”還是讀爲“占”好，占驗之義。


十、《四告》簡48“尚俾望鴟憯亟此獲”，“憯”整理者釋爲“漸”，以讀爲“憯”好，與“亟”近義連用。


十一、《四告》簡49：“詈 [亡+豆]（戲）我家”，“戲”從網友“藤本思源”說。清華一《楚居》“詈（盤） [由+日]（遊）四方”，我以前認爲簡中的“詈”與罵義的“詈”只是同形字，簡中的“詈”從“言”聲讀爲“盤”，現在看“詈 [亡+豆]”讀爲“盤戲”也是很洽合的。參《水經注•溫水》“晉寧郡滇池縣兩神馬，一白一黑，盤戲河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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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第五條簡36中的“畀（？）余[厂+禼]安”的“[厂+禼]”，整理者原釋爲“厲”，有誤。該字很明顯來源于B圖所示的金文中的諸字（參周忠兵《說金文中的的“寵光”》，《文史》2011年第4輯），若如周說，“[厂+禼]”大概也可以讀爲“寵”。

心包

簡36“[厂+禼]”比較合適的讀法是“乂”，“乂安”成詞多見。字形參：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526，及同作者《試論“禼”字的源流及相關的幾個問題》（載《第五屆古文字與古代史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簡19、簡36的“丕[每口]威儀”、“丕誨威儀”，“[每口]”/“誨”讀“敏”為是，訓“捷給”，與之相似的《詩經·烝民》“威儀是力（飭）”（看薛培武《雅頌字詞與出土文獻合證》“3.3.2”）之“力（飭）”訓為“謹飭、整飭”，兩者略有差異。

麒麟兒

簡6周公旦之旦之形，整理者將左邊形體釋爲“身”，疑仍應釋“人”。
“人”字作偏旁時這種加飾筆的寫法還能找到一些，如治邦26的“呼”。由此出發，包山簡中部分既往釋爲从“力”的人名，或可重新考慮。

闻道神仙笑我

簡22“昊天有好,惠[疒+角]（厚）被被，式俾皇辟有綽天子，賜我林寶、金【22】玉庶器”應如此斷句，“天子”不應屬下讀。[疒+角]似應讀穀，訓爲善，與“好”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