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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张宇鑫

[原创] 睡虎地漢簡《質日》初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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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4-9-8 22:50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张宇鑫 於 2024-9-8 23:31 編輯
张宇鑫 發表於 2024-9-8 19:41
周家台秦簡《秦始皇三十四年曆譜》十二月辛酉日記“嘉平”,正月丁卯日記“嘉平視事”,無“出種”。周家台 ...

專門記録“出種”始于漢文帝時期,可能與文帝重視農業有關。文帝多次下詔減免田租、促進農業發展,《史記·孝文本紀》多記文帝體恤農民的一面,輕徭薄賦、勸課農桑。“出種”一指時令,性質與伏、臘相同,二指拿出種子祭祀農神,即蠟祭,以祈求豐收。《史記·孝文本紀》亦記文帝多次進行祭祀,祈求農業豐收,文帝時期可能有比以往更爲嚴格的“出種”記録與蠟祭的要求。
 樓主| 發表於 2024-9-8 22:57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张宇鑫 於 2024-9-8 23:31 編輯
张宇鑫 發表於 2024-9-8 22:50
專門記録“出種”始于漢文帝時期,可能與文帝重視農業有關。文帝多次下詔減免田租、促進農業發展,《史記 ...

睡虎地漢簡《算術》《質日》對漢文帝重農政策的反映

筆者碩士學位論文研究秦漢時期的算題,在拙文中,筆者認爲《算數書》到《算術》算題的增減反映了文帝時期鮮明的重農政策特點。

張家山漢簡《算數書》反映的是西漢初期吕后二年(前186年)左右的算題面貌,張家山247號漢墓的墓主人在吕后二年或其後不久去世。睡虎地漢簡《算術》反映的是漢文帝後元七年(前157年)左右的算題面貌,雲夢睡虎地77號漢墓墓主越人約在漢文帝後元七年去世。

由張家山漢簡《算數書》到睡虎地漢簡《算術》,計算各類型田地面積的算題顯著增多。與《算數書》相比,《算術》新增扁帚田、不端圭田、箕田、周田、圜田、冢田、宛田、柧田、徑田、弓田面積的計算。可見漢文帝時期算題的編者對農業的重視,各類型田地面積的計算方法已經比較完備。這進一步反映出漢文帝時期西漢政府對田地面積丈量的重視、對農業生產的重視,傳世文獻也可印證此觀點,《漢書·刑法志》:“及孝文卽位,躬脩玄默,勸趣農桑,減省租賦。”[1]田地面積的測量與田租息息相關,田地面積類算題的增多或與漢文帝減免田租有關,漢文帝曾多次下詔書減免田租,如《漢書·文帝紀》:“詔曰:‘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羣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2]所以《算術》田面積類算題的增多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漢文帝時期促進農業發展、減免田租的政策。

今似可推斷睡虎地漢簡《質日》開始記録“出種”,也可能反映文帝重視農業祭祀、重視農業的一面。這與《史記·孝文本紀》對文帝輕徭薄賦、勸課農桑、重視農業的記載一致,似可更加鞏固自《史記》以來記載的文帝傳統的重農愛民形象。


[1] [班固撰,[顔師古注,中華書局編輯部點校:《漢書》,第1097頁。
[2] [班固撰,[顔師古注,中華書局編輯部點校:《漢書》,第118頁。
 樓主| 發表於 2024-9-8 23:17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张宇鑫 於 2024-9-8 23:21 編輯
张宇鑫 發表於 2024-9-8 22:57
睡虎地漢簡《算術》《質日》對漢文帝重農政策的反映
筆者碩士學位論文研究秦漢時期的算題,在拙文中,筆者 ...

筆者前帖談到《算術》可能爲越人的數學教材,就是漢文帝時期西漢官吏的數學教材:

睡虎地漢簡《質日》多有“越人”“丈田”、“治籍”、“治田籍”的記載,如十年五月有“丁巳越人丈田”,十一年六月有“戊申道丈田來,治籍”、“乙卯治田籍已”等。黃浩波先生認爲越人起初所任之職是田官佐。聯繫同墓出土的《算術》簡册,其中有20多枚簡是關于田面積計算的“田”類算題,包括“田”、“里田”、“徑田”等12道算題。算術》與《質日》的所有者同爲越人,越人在任田官佐時多次丈量田地面積、製作田籍,可見其具備計算田面積的能力,則他應當掌握了《算術》中的“田”類算題的計算方法並將其用于實際土地測量。這爲《算術》性質的推測提供一個依據,《算術》可能是西漢政府培養基層官吏實用數學的教材。彭浩先生認爲張家山漢簡《算數書》是秦代官吏學習數學的參考書。吴朝陽先生認爲北大秦簡《算書》、嶽麓秦簡《數》是培養基層官吏的數學教材。所以,秦漢算術類文獻很可能就是官吏的數學教材。

由此似可看出,文帝的重農政策也體現在對基層官吏的數學教育上,編新的算題集《算術》,田面積類算題種類的增加、數量的增多、難度的提高反映了丈田的田官必須掌握更複雜的不同形狀的田地的丈量,文帝也曾下詔鼓勵土地開墾,《算術》田面積算題的增多和複雜化可能與文帝時期土地的增多和土地占有的複雜情况有關。
 樓主| 發表於 2024-9-14 17:46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张宇鑫 於 2024-9-14 22:31 編輯

《質日》“出種”再探

里耶秦簡中的“祠先農”簡與《質日》的“出種”有關: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出祠先農餘徹食七斗,賣……14層 簡66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襍出祠先農餘徹羊頭一、足四,賣於城旦赫,所取錢四囗……14層 簡300764綴合)
……頭一,足四,賣於城旦赫,所取錢四,囗之頭一,二錢,四足囗(二)錢。令史尚視平。(14層 簡641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出祠[]農餘徹豚肉一斗半斗,賣於城旦赫,所取錢四。令史尚視平,狗手。(14層 簡649679綴合)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出祠[]農餘徹酒一斗半斗,賣於城旦,所取錢一囗之一斗半斗一錢。令史尚視平,狗手。(14層 簡650652綴合)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出祠[]農餘徹肉汁二斗,賣於城旦,囗所……14層 簡654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出祠先農餘徹肉二斗,賣……14層 簡675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襍出祠先農餘……14層 簡685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襍出祠先農餘徹酒一斗半斗,賣於城(14層 簡698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襍出祠先農餘徹食十……14層 簡719
卅二年三月朔丙申,倉是佐狗出襍祠先農餘徹肉汁二斗……15層 簡480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出祠先農餘徹肉二斗,賣於大……15層簡490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15層 簡511
……斗半斗一錢。令史尚視平,狗手。(15層 簡595
……

“出種”還見于周家台秦簡《病方及其他》簡347-353:“·先農:以臘日,令女子之市買牛胙、市酒。過街,即行拜,言曰:‘人皆祠泰父,我獨祠先農。’到囷下,爲一席,東鄉(向),三腏,以酒沃,祝曰:‘某以壺露、牛胙,爲先農除舍。先農笱(苟)令某禾多一邑,先農㮓(恒)先泰父食。’到明出種,即□邑最富者,與皆出種。即已,禹步三,出種所,曰:‘臣非異也,農夫事也。’即名富者名,曰:‘某不能腸(傷)[1]其富,農夫使其徒來代之。’即取腏以歸,到囷下,先侍(持)豚,即言囷下曰:‘某爲農夫畜,農夫笱(苟)如□□,歲歸其禱。’即斬豚耳,與腏以并涂囷廥下。恒以臘日塞禱如故。”

周家台秦簡記載祠先農,在十二月的臘日第二天出種,里耶秦簡中祠先農在秦始皇三十二年十二月的丙申日,其中,有“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出黍米四斗以祠先農”,拿出四斗黍米祠先農,很可能就指“出種”。如里耶秦簡所記,祠先農除了出種——拿出糧食之外,還要拿出羊頭、羊足、肉、肉汁、酒、豚肉等。所以秦代的出種很可能指祠先農中的一個祭祀儀式,拿出糧食祠先農,以祈求糧食豐收。

而到漢文帝時期,《質日》中嚴格記載出種,並與臘、三伏同時記録,出種很可能已經演化爲一種時令的名稱,與臘性質相同,出種這一天依然拿出糧食祠先農以祈求豐收。秦代曆書類文獻無“出種”的記録,漢文帝時期的《質日》首次專門記録“出種”,可能是文帝時期重農政策的體現,重視農業祭祀。
 樓主| 發表於 2024-9-20 17:19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张宇鑫 於 2024-9-20 17:42 編輯

“出種”及先秦秦漢時期臘祭與蠟祭的演變

除《質日》外,“出種”還見于周家台秦簡《病方及其他》簡347-353:“·先農:以臘日,令女子之市買牛胙、市酒。過街,即行拜,言曰:‘人皆祠泰父,我獨祠先農。’到囷下,爲一席,東鄉(向),三腏,以酒沃,祝曰:‘某以壺露、牛胙,爲先農除舍。先農笱(苟)令某禾多一邑,先農㮓(恒)先泰父食。’到明出種,即□邑最富者,與皆出種。即已,禹步三,出種所,曰:‘臣非異也,農夫事也。’即名富者名,曰:‘某不能腸(傷)[①]其富,農夫使其徒來代之。’即取腏以歸,到囷下,先侍(持)豚,即言囷下曰:‘某爲農夫畜,農夫笱(苟)如□□,歲歸其禱。’即斬豚耳,與腏以并涂囷廥下。恒以臘日塞禱如故。”

王健先生認爲周家台秦簡此段簡文中的“先農”與“農夫”是兩個不同的農神,簡文所記祭祀是先農與農神的混合祭祀。《爾雅》:“畯,農夫也。”《禮記·郊特牲》:“蠟之祭也……飨農”,鄭玄注:“農,田畯也。”《周禮·春官·龠章》:“凡國祈年于田祖,則吹豳雅、擊土鼓,以樂田畯。”鄭眾注云:“田畯,古之先教田者。”賈公彥疏:“此田祖與田畯所祈,當同日但位别禮殊,樂則同,故連言之。”《詩·小雅·甫田》:“馌彼南畝,田畯至喜。”王先生據此指出周家台秦簡中的“農夫”原型爲“田畯”,是與“先農”並存的農神。田畯本是基層農官,在祭祀中被神化。[②]無證據表明先農就是農夫,但傳世文獻的豐富記載足以證明農夫是一個存在的農神。

所以“出種”應當是祭祀農神農夫的一個祭祀儀式,即拿出種子祭祀農神農夫。農夫是蠟祭“八蠟”之一的“農”,所以“出種”是蠟祭中的一個祭祀儀式。漢文帝時期,睡虎地漢簡《質日》嚴格記載出種,並與臘、三伏同時記録,出種很可能已經演化爲一種時令的名稱,與臘性質相同,出種這一天依然拿出種子祭祀農夫。

《禮記·郊特牲》:“蠟之祭也:主先嗇,而祭司嗇也。祭百種以報嗇也。”史志龍、吕亞虎等學者認爲,“先農”即“先嗇”。[③]那麼“祠先農”也是蠟祭的一部分祭祀儀式。所以周家台秦簡中的“祠先農”與祭農夫都是蠟祭的一部分祭祀儀式。學者普遍認爲,秦漢時期蠟祭與臘祭融合。所以先秦時期,蠟祭與臘祭是兩種不同的祭祀,分别祭祀農神、祖先。而到秦漢,蠟祭已經演變爲祠先農、祭祀農夫、臘日臘祭中的祭祀儀式,不存在獨立完整的蠟祭,臘祭、祠先農一直存在,而祭祀農夫的儀式則可能逐漸消失,“出種”最晚見于銀雀山漢簡自名《七年□日》,是武帝元光元年的曆譜,“出種”不見于武帝元光元年後的文獻記載。


[①] 吴辛丑、林慧釋文將“腸(傷)”改釋爲“勝”。
[②] 王健:《“周家台祠先農簡”所見秦代鄉民私祀的若干問題》,《史學集刊》2023年第1期,第83頁。
[③] 史志龍:《秦“祠先農簡”再探》,簡帛網,2009年;吕亞虎:《試論秦漢時期的祠先農信仰》,《江西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5期。
 樓主| 發表於 2024-9-20 17:34 | 顯示全部樓層
张宇鑫 發表於 2024-9-14 17:46
《質日》“出種”再探
里耶秦簡中的“祠先農”簡與《質日》的“出種”有關:
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 ...

筆者前文有誤。里耶秦簡“祠先農”簡中的“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倉是佐狗出黍米四斗以祠先農”,指拿出四斗黍米祠先農,僅指拿出糧食祭祀先農,與出種無關。
 樓主| 發表於 2024-9-20 21:15 | 顯示全部樓層
张宇鑫 發表於 2024-8-30 20:28
對《質日》“出種”的進一步討論
睡虎地漢簡《質日》之後的《曆日》、《曆譜》類文獻也有“臘”和“出種” ...

筆者前文有誤,認爲孔家坡漢簡景帝後元二年《曆日》在正月初的辛亥日記録“穜(種)”,今更正爲“出穜(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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