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山汉墓竹简（336号墓）《功令》初读

张宇鑫

张宇鑫 發表於 2025-5-5 15:17
試重新斷讀簡4“有物故不當遷者”爲“有物故、不當、遷者”
《功令》簡3-4：“·諸上功勞皆上爲漢以來功勞 ...

“有物故”者上功勞的兩種情况——除功牒、來歲並數上

1.《功令》簡3-4：“·諸上功勞皆上爲漢以來功勞，放（仿）式以二尺牒各爲捋，以尺三行皆參折好書，以功多者爲右次編，上屬所二千石官，二千石官謹以 庚3式案致，上御史、丞相，常會十月朔日。有物故不當遷者，輒言除功牒。 已4”

2.《肩水金關漢簡（叁）》簡3EJT31∶163：“功令：諸自占功勞，皆訖其歲，與計偕。初視事若有物故，後其等，不上功;來歲，並數上。”

“有物故不當遷者”可斷讀爲“有物故、不當、遷者”，指死亡或出事故的官吏、不稱職或不當職的官吏、晉升或調動了職位的官吏，就將其從原要記録其功勞的牒上移除，不再記録。因爲此人因上述某種原因不在原職位任職，原職位所屬官署之“功牒”無需再記録此人的功勞。《功令》簡4所見“有物故”更可能指死亡的官吏，死亡之後不記録，將其從功牒移除；而肩水金關漢簡的“有物故”可能指出事故，官吏初次就職或出事故，該年工作時間不滿一年不上報功勞，等第二年上功勞時合並前後一年多的的功勞一起上報，“有物故”者第二年仍有功勞合並上報，説明其未死亡，只是出了事故。肩水金關漢簡的“後其等”頗費解，似可斷讀爲“後其，等”，“其”爲代詞，指“初視事若有物故”的官吏不滿一年的功勞，“後其，等”指將這些官吏不滿一年的功勞放置在後，暫時不處理，等待下一次功勞上報。可能其他非“初視事若有物故”的官吏的功勞在前，直接上報，相對於正常工作的官吏，“初視事若有物故”者的功勞置後處理。

张宇鑫

再議漢代功勞考核時段——十月朔日至九月晦日

1.張家山漢簡《功令》簡3-4：“·諸上功勞皆上爲漢以來功勞，放（仿）式以二尺牒各爲捋，以尺三行皆參折好書，以功多者爲右次編，上屬所二千石官，二千石官謹以 庚3式案致，上御史、丞相，常會十月朔日。有物故不當遷者，輒言除功牒。 已4”

2.敦煌馬圈灣漢簡簡1186A.B：“玉門千秋燧長敦煌武安里公乘吕安漢，年卅七歲，長七尺六寸。神爵四年六月辛酉除功一勞三歲九月二日。其卅日，父不幸死，寧，定功一勞三歲八月二日。迄九月晦庚戌。故不史，今史。”

3.敦煌漢簡簡1854：“敦德步廣尉平望塞有秩候長敦德亭閒田東武里五士王參，秩庶士，新始建國地皇上戊元年十月乙未跡盡二年九月晦積三百六十日，除月小五日，定三百五十五。以令二日當三日，增勞百桼十桼日半日，爲五月二十桼日半日。”

4.居延漢簡簡145.30+145.37：“建昭元年十月旦日跡盡二年九月晦日，積三百八十三日，以令賜勞六月十一日半日……”

5.《肩水金關漢簡（叁）》簡3EJT31∶163：“功令：諸自占功勞，皆訖其歲，與計偕。初視事若有物故，後其等，不上功;來歲，並數上。”《周禮》有“秋獻功”，鄭玄注：“功，考績之功也。秋獻功，若今計文書斷於九月，其舊法。”

6.懸泉漢簡簡IT0309③∶49A：

敦煌縣鬥食令史萬乘里大夫王甲自占書功勞

爲敦煌少內嗇夫十【月】

爲敦煌鬥食令史一歲

凡爲吏一歲十月    應令

大凡勞一歲十月

今爲敦煌縣鬥食令史一歲十月(第一欄)

能書會計治官民頗知律令文

年若干歲

長若干    用二尺牘

敦煌萬乘里(第二欄)

不告歸    某年

某年某日以修行書次除爲某官佐若干歲月日

某月某日以功次遷爲少內嗇夫十月某年某月

某日令甲以能換爲令史·產某郡某縣

列上各案

占本始四年功勞訖十月晦某日(第三欄)

大庭脩先生認爲功勞統計的時段爲一年，即，從上年十月初一日開始計，到本年九月最後一日截止。（參看大庭脩:《秦漢法制史研究》，中華書局2017年，第395-396頁）張忠煒先生亦認爲從上年度的十月初一日至本年度的九月晦日，固然可視爲一個完整的功勞考核時段。（參看張忠煒：《里耶秦簡10-15補論——兼論睡虎地77號漢墓功次文書》，《中國古代法律文獻研究》第13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113頁）由以上史料1-5，尤其是新刊張家山漢簡《功令》“常會十月朔日”之規定，可知大庭脩、張忠煒先生的觀點可從，功勞考核時段就是十月朔日至九月晦日，武帝太初改曆前每年九月最後一天截止統計功勞，每年十月第一天開始匯總去年的功勞，功勞統計時段不跨年，以十月爲歲首，從十月第一天至九月最後一天，就是本年全部時間；改曆以正月爲歲首後功勞統計時段跨兩年，爲第一年十月第一天至第二年九月最後一天。另外，張忠煒先生指出史料6“訖十月晦某日”之“十”可能爲“九”之訛，（參看張忠煒：《里耶秦簡10-15補論——兼論睡虎地77號漢墓功次文書》，第103頁）筆者讚同此觀點，功勞截止統計時間爲九月晦日。

张宇鑫

由懸泉漢簡《敦煌縣鬥食令史萬乘里大夫王甲自占書功勞》木牘看

《功令》之實際效力

懸泉漢簡簡IT0309③∶49A：    敦煌縣鬥食令史萬乘里大夫王甲自占書功勞 爲敦煌少內嗇夫十【月】 爲敦煌鬥食令史一歲 凡爲吏一歲十月    應令 大凡勞一歲十月 今爲敦煌縣鬥食令史一歲十月(第一欄) 能書會計治官民頗知律令文 年若干歲 長若干    用二尺牘 敦煌萬乘里(第二欄) 不告歸    某年 某年某日以修行書次除爲某官佐若干歲月日 某月某日以功次遷爲少內嗇夫十月某年某月 某日令甲以能換爲令史·產某郡某縣 列上各案 占本始四年功勞訖十月晦某日(第三欄)

張家山漢簡《功令》：    ·諸上功勞皆上爲漢以來功勞，放（仿）式以二尺牒各爲捋，以尺三行皆參折好書，以功多者爲右次編，上屬所二千石官，二千石官謹以  庚3式案致，上御史、丞相，常會十月朔日。有物故不當遷者，輒言除功牒。  已4 ·左方上功勞式5壹 某官某吏某爵某功勞6壹 爲某吏若干歲月其若干治獄7壹今爲某官若干歲7貳 從軍爲某吏若干歲月8壹能某物8貳 ·凡爲吏若干歲月其若干從軍9壹年若干9貳 ·凡軍功勞若干10壹某縣某里10貳 ·凡中功勞若干11壹姓某氏11貳 ·左方功捋式5貳 某官某吏某爵某功捋6貳大凡功若干6叁 軍功勞若干7叁某縣某里7肆 中功勞若干8叁姓某氏8肆 ·凡功若干9叁秩若干石9肆 今爲某官若干歲10叁 能某物11叁 吏自佐史以上，各以定視事日自占勞，勞盈歲爲中勞，中勞四歲爲一功，從軍勞二歲亦爲一功。壬 身斬首二級、若捕虜二人各爲一功。軍論之爵二級爲半功。12-13

李牧陽先生認爲“王甲自占功勞書式”在格式上與《功令》“上功勞式”基本一致，這表明西漢中期官吏自占功勞書的內容和形式要求與漢初没有很大的不同。（參看李牧陽：《秦至西漢功勞仕進制專題研究——以簡牘爲中心的討論》，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4年，第17頁）二者還有很多細節可供對讀：

1.形制要求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用二尺牘”，《功令》有“以二尺牒”。

2.分三欄書寫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分三欄書寫，符合《功令》“以尺三行皆參折好書”的要求。

3.上功勞時間對應。《王甲自占書功勞》有“訖十月晦某日”，據張忠煒先生意見，“十”爲“九”之訛，（參看張忠煒：《里耶秦簡10-15補論——兼論睡虎地77號漢墓功次文書》，《中國古代法律文獻研究》第13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103頁）《功令》有“常會十月朔日”。説明九月最後一天截止上報功勞，十月第一天開始匯總功勞。

4.具體任職職位與時間的記録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爲敦煌少內嗇夫十【月】”“爲敦煌鬥食令史一歲”，《功令》有“爲某吏若干歲月”。

5.總計任職時間的記録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凡爲吏一歲十月”，《功令》有“凡爲吏若干歲月”。

6.總計功勞的記録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大凡勞一歲十月”，《功令》有“凡中功勞若干”。

7.現任職職位與時間的記録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今爲敦煌縣鬥食令史一歲十月”，《功令》有“今爲某官若干歲”。

8.能力記録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能書會計治官民頗知律令文”，《功令》有“能某物”。

9.地域記録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敦煌萬乘里”，《功令》有“某縣某里”。

10.官職爵位記録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敦煌縣鬥食令史萬乘里大夫”，《功令》有“某官某吏某爵”。

11.姓名記録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王甲”，《功令》有“姓某氏”。

12.上功勞的方式記録一致，均爲“自占”。《王甲自占書功勞》有“自占書功勞”，《功令》有“各以定視事日自占勞”。

13.官吏的等級記載一致。《王甲自占書功勞》有“令史”，《功令》有“吏自佐史以上”。

二者也有其他一些方面記録不同，《功令》有涉及軍功等的記載而《王甲自占書功勞》無，《王甲自占書功勞》有“年若干歲”“長若干”“某年某日以修行書次除爲某官佐若干歲月日”等記載而《功令》無。但總體上《王甲自占書功勞》的記録符合《功令》的規定，《功令》至西漢中期仍具有實際效力。

《王甲自占書功勞》有“應令”，李牧陽先生認爲“應令”是指申報填寫的爲吏履歷和功勞統計符合相關律令（可能就是《功令》）的格式規範，（參看李牧陽：《秦至西漢功勞仕進制專題研究——以簡牘爲中心的討論》，第17頁）筆者讚同此觀點，“應令”之“令”很可能指張家山漢簡《功令》或其他涉及官吏上報功勞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