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吴 命》初 读

马崧良子

《吴 命》初 读                一篇可能颠覆传统《吴史》的檄文盼望己久的《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第七册，己由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12月底出版发行。其中《吴命》一篇是直接记载吴国史事的春秋佚文。《吴命》篇全篇存簡9支，除第9简外均是殘簡，文句殘損較嚴重，全篇约三百八十二字，其中十二字缺，因断简、另外还有若干缺字。“吴命”为原有篇题，书于第三简简背。從竹简的書写風格上看，與上博一《緇衣》、上博三《彭祖》、上博六《景公瘧》爲同一抄手所寫。全篇记述吴王夫差率军救陈抗楚，吴王批驳荆楚污蔑吴先王，彰扬列祖伟业，表明陈国与吴国是姑伯至亲，一面派州来季子外交斡旋，一面下战书邀战，以强硬态度与楚交涉周旋，终使陈国免于兵灾。簡文原爲曹錦炎先生整理，上海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下简称复旦）在曹錦炎先生整理的基礎上，對簡文進行了進一步的研究，并将讨论意见整理为“《上博七.吴命》校读”，于2008年12月30日发表在简帛网上，以后有近百位专家、学者参与探讨，他们对残简的编联作了多种缀合，重编后的简文内容有多重不同。对有关字作出各人不同的释解，目前讨论还刚开始，意见远未统一。笔者作为吴史研究者，迫不及待地将前段讨论中可归纳的几个主要观点，推介到普通读者中。以后随简文探讨的深入将另作介绍。对专家意见表述不当的，文责自负。用楷书另标的，为本人观点。1. 泰伯是周古公亶父的庶出之子。荆楚指称泰伯是古公亶父的“孽子”，即庶出之子。内容見於簡4。“荆为不道，谓余曰：汝，周之孽子”。简文中的“孽”作 ，复旦認爲當隸定爲“ ”。第二字是個殘字，殘畫作 ，當是“子”字之上半。讀爲“孽子”，“孽子”即庶出之子。吳是姬姓國，其先王泰伯是周古公亶父之子，因此可能被稱爲“周之孽子”。我在《吴论》中曾据断代工程结论和周原、岐山、扶风、武功等地的考古实物，判断先周文化是非农业文明的渔猎文化，到古公亶父一代之后才与姜戎族通婚，改猎为农，东进谋划夺商天下，而长子泰伯、次子仲雍不愿务农，率族继续南下狩猎为生。现在据简文分析，三子季历可能为正娶的、属商贵族的姜戎妻子生的长子。泰伯、仲雍虽为长、次子，却只是“大阿哥”，不是“王太子”。如此说成立，传统史学中由孔子、司马迁造就的泰伯至德三让的光环就熄灭了。2.、周天子称吴王为吴伯父。简6载“有周子孙，惟余一人所体”，“宁心 忧，亦惟周伯父”。简9还提到了“我先君蓋（闔）[閭]”。在吴史研究中，有学者释《虞侯矢簋》的虞为虎侯，与吴无关；还有学者将陕西出土的弓鱼族青铜器，认作是句吴国先祖，否定先周文化下江南等学术论点，有此战国出土文献，疑点便烟消云散了。简文提父王阖閭、祖父王诸樊，不提叔祖父吴王余祭、余味。证实了有关古籍记载无误。    3、 批荆楚不臣事王事。简9批“楚人为不道，不思其先君之臣事先王，废其贡献，不共承王事。”指责楚人不顾楚“先王”与周天子的臣屬關係，不上贡纳献，不把周天子的事当回事。所以“余必残亡尔社稷”。4、 陈国与吴国是姑伯至亲，楚国不得无礼。简8载“先王故姊大姬”，是说陈国与吴是姑伯至亲，所以吴国才举兵拒楚助陈。这段六百年前的本家史事，夫差记得一清二楚，说明吴国有自己史官记载的史书，只是我们没找到，或者被越、楚的两番扫荡灭光了。5、州来季子世代在吴承办外交事务，未曾避蓋（闔）閭而隐居世外。林文华先生主张将简3移至简1之前，全文如下： “君之順之，則君之志也。兩君之弗順，敢不亡？道以告吳，請成於楚，昔上天不衷，降禍於我二邑，非疾 焉加之，而殄絕我   二邑之好。先人有言曰：馬將走，或動之，速仰。州來告曰” 二邑前空缺二字为“吴”、“楚”。这样简文所记事件即《春秋》哀公十年所记：“冬，楚公子结帅师伐陈，吴救陈。”以及《左传》中：“冬，楚子期伐陈，吴延州来季子救陈，谓子期曰：’二君不务德，而力争诸侯，民何罪焉？我请退，以为子名，务德而安民。’乃还。” 简文的“两君之弗顺”与《左传》的“两君不务德”是一个意思，简文“州来”即《左传》的“吴延州来季子”。但这里的州来季子己不是寿梦少子季札，而是其继续为吴王尽职的季札子孙。过去传统吴史喧染季札三让王位，说“阖庐杀僚，公子札去而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汉.《盐铁论.论儒》)。“延陵季子不受吴国。”(《淮南子.道应训》)，恐怕是言过其实之事。6、 “残”尔社稷，是吴、越、楚间减绝性杀戮的常用手段。簡5载“余必残亡尔社稷。”这句能與《國語•越語上》“吾將殘汝社稷滅汝宗廟”句對讀。 “國家殘亡，身爲刑戮，宗廟破滅，絶無後類。”残字的本义是以戈歼灭众人之象形。    吴越相继灭国后，楚国占有吴地，史籍记载及民间传说上，都盛赞黄歇兴修水利，发展生产，为民办了不少好事。但在考古学文化上却有三大迷案：一是从马桥文化起延用一千年的几何纹硬陶器突然绝迹；二是吴越通用的，与中原及楚国不互通的语言不再流行，而通行吴方言式的汉语；三是吴、越从马家浜文化起流行了四千年的土墩墓葬俗突然消失了，改为楚式棺葬。这恐怕跟吴、越、楚三国怨冤相报、循环升级的残杀有关。阖閭占楚都，操了楚王他妈，伍子胥将己故楚王尸体挖出来鞭打三百。积累起来的仇恨可能全释放到吴地老百姓的头上了。因此黄歇治吴的功绩，恐怕得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