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鹽鐵論·未通》“所以輔耆壯而息老艾也”進一解

蚊首

《鹽鐵論·未通》有如下語段：

    御史曰：古者十五入太學，與小役；二十冠而成人，與戎事；五十以上血脈溢剛，曰“艾壯”。《詩》曰：“方叔元老，克壯其猷。”故商師若烏，周師若荼。今陛下哀憐百姓，寬力役之政，二十三始賦（傅），五十六而免，所以輔耆壯而息老艾也。

“所以輔耆壯而息老艾也”句，或譯為“為的是幫助年歲大而身體強壯的人，讓年老的人得到休息”（白兆麟《鹽鐵論注譯》P74），是以“耆”當“年歲大”講。這一理解似嫌彆扭、不通。

“老”、“艾”義近連文，指年老力衰者，懷疑“耆”與“壯”也當因近義而連用。其實，“耆”除了“年老”常訓外，又有“強”義，易為人們忽略。

《廣雅·釋詁一》：“馶、勁、堅、剛、耆……強也。”《逸周書·諡法解》篇末所附訓詁有“耆，彊也”條。《左傳·昭公二十三年》：“不懦不耆”，杜預注：“耆，彊也。”睡虎地秦簡《司空律》“居貲、贖責（債）欲代者，耆弱相當，許之”，裘錫圭先生指出：“律文‘耆弱相當’，意即強弱相當。”（《〈睡虎地秦墓竹簡〉注釋商榷》）《國語·晉語九》“下邑之役董安于多”章，記董安于之言曰：“及臣之壯也，耆其股肱，以從司徒，苛慝不產。”韋昭注：“耆，致也。”據韋注，“耆其股肱”其意不暢，裘先生將此“耆”訓作“强”，“耆其股肱”是說强健其四肢，文意始達（《讀書札記四則》）。上博簡《從政》甲篇簡9“志氣不旨，其事不……”，其中“旨”字舊有理解多種，筆者以為此“旨”實當讀作“耆”，亦訓“強”，“志氣不耆”即《逸周書·諡法解》“耆意大慮曰景”中“耆意”的否定說法。

據上可知，“耆”訓“強”義雖為生僻，但確實存在，且施用不一，或於體肢，或於志意。（郭店簡《緇衣》簡10“晉冬旨寒”、上博簡《緇衣》簡6“晉冬耆寒”，所謂“耆寒”猶言極寒、嚴寒，或以為即襲自“耆”之“強”義。參看虞萬里《上博館藏楚竹書〈緇衣〉綜合研究》，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年，60頁。按此說可從，說明此義還能施於天氣。）

所以，《鹽鐵論·未通》所用或即“耆”的“強”義。未知是否，願質諸方家